【藝文賞析】嫁女兒說不哭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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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女兒說不哭卻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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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淚眼朦朧的抬起頭想講幾句話時，發現老爸也開始窸窸窣窣的擤起鼻涕，還不斷的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淚，表情有諸多不捨… 在我結婚前，我的老爸每次參加老朋友嫁女兒的場合回來，老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拜託，女兒結婚有什麼好哭的？現在又不比古代，交通、電話都方便，且女兒嫁出去了，還是女兒啊！真不懂有什麼好哭的。」語罷，他還會邊搖搖頭、邊對我說：「放心吧，妳結婚時，我一定會高高興興的送妳出門。」 朋友哭老爸取笑
說嫁女兒是喜事 他幾個朋友聽到他說這些話時，頗不以為然，尤其是那些有嫁女兒經驗的，總會帶點「我看你到時候哭不哭」的表情，酸溜溜的說：「唉，老陳啊，話別說得太滿，你這麼疼女兒，最好在那種氣氛下你還忍得住。」
老爸不以為意，還是嗆了好幾個朋友，尤其最喜歡取笑跟他一起下棋聊天的周伯伯，拿他送女兒上禮車時淚流不止的話題笑人家。
說實在的，老爸一向自詡是鐵漢一條，把「男兒有淚不輕彈」奉為圭臬。我印象中，也只有爺爺奶奶過世時，才看他眼眶紅紅的從房間或浴室走出來；但在我們這些小孩面前，他還真的沒掉過淚，所以我也認為，我結婚時他絕不會掉淚。
三年前，痞子孔跟我決定共組家庭。由於有迎娶儀式，所以痞子孔特別幫從高雄北上的爸爸媽媽訂了假日飯店的房間過夜。至於我，當然也要在出嫁前，好好陪爸媽。我還記得，坐在房間裡天南地北的扯淡時，老爸突然一拍大腿說：「妳看，明天妳都要結婚了，我現在的心情還是很高興啊。」老爸很興奮的繼續說：「我就說嘛，嫁女兒是喜事，我怎麼可能會哭呢？等我回高雄，一定要跟老周他們說，拜託，我怎麼可能哭呢……」
那時身為新嫁娘的我，其實既緊張又有點好奇的，但完全沒有掉淚的情緒。我心想，連我這麼愛哭的人，都沒有想哭的念頭，老爸就更不用說了。
那晚，我跟爸媽聊得很晚，爸爸一直重複說的一句話就是：「女兒永遠是女兒，嫁出去也是女兒。」
出嫁時拜別爸媽
他已講不出話來 次日一早，新娘秘書跟我忙進忙出，好不容易打點裝扮好，老爸還在一旁點頭微笑，還會來幾句諸如什麼「沒想到我女兒這麼漂亮」、「這個頭紗會不會太長」，或是「這套婚紗是定做的，那婚後要收哪裡」等等無關痛癢的話。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我那時還在跟伴娘講笑話，當媒人的二阿姨突然喊了一聲：「吉時到了，請新娘子拜別父母。」隨後就拉著我跟痞子孔，在爸媽面前跪了下來。剎那間，滿室喧囂全靜了下來。
二阿姨推推痞子孔說：「現在要奉茶給父母親，謝謝他們把這麼好的女兒嫁給你，所以你要講幾句感謝的話。」痞子孔誠心誠意的跪了下來說：「爸，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痞子婆的，你們放心，你們不是少一個女兒，而是多了一個兒子……」聽到這裡，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本來想低著頭忍住淚的，沒料到眼淚已經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當我淚眼朦朧的抬起頭想講幾句話時，發現老爸也開始窸窸窣窣的擤起鼻涕，還不斷的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淚，表情有諸多不捨，似乎想開口講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措辭。看著老爸，我哭得更兇了，真的很想當場說不嫁了。
那時二阿姨還在我耳邊叮嚀：「等一下一走出門，不能回頭，知道嗎？」我只能點點頭示意。
我出門他不潑水
說哭是媽傳染的 接著阿姨又要爸媽在送女兒出門後，把一桶水潑在飯店門口，表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爸卻老大不樂意，抽了幾張面紙邊擦眼淚邊說：「我只有一個女兒啊，為什麼是潑出去的水？女兒永遠是女兒啊……」
老爸哭得唏哩嘩啦，媽媽則連鼻頭都紅通通的，我依稀看到在我背後，他們兩人怎麼都不想把水潑在地上。無奈這場婚禮已是箭在弦上，我也只能邊擦眼淚、邊把「老爸哭了」的畫面深深印在腦海中，坐進了禮車。
大約半個小時後，爸爸媽媽搭乘其他友人的車到了孔家，一進門爸爸就直喊：「真奇怪，我真的沒有想要哭啊，我一直到女兒在化妝的時候，都覺得很好啊，真的沒什麼好哭的，我就說嘛，女兒永遠是女兒，一定是因為妳們哭了，我才受到感染……」老爸乾脆把過錯怪到我跟媽媽身上，而兩個弟弟則在一旁竊笑，不敢作聲。
婚禮後，大弟痞子延偷偷告訴我，老爸哭的畫面，早已被攝影師拍了下來，他也拷貝了一份光碟，準備帶回高雄。而自從我結婚後，家人再也沒有聽到老爸在朋友面前說「女兒出嫁有什麼好哭的」等話語。當然，這有兩個原因，其一是他已經沒有其他女兒可以出嫁了，其二則是，有光碟為證，任誰也不能自打嘴巴說話啊。 【2008/04/18 聯合報】@ http://udn.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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