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 
 
  2008/4/21 | 作者：◎藍毛山羊
 
 
  曾到過宜蘭夜晚的海邊，那裡沒有路燈與人家，僅在遠處的波浪上漂移著幾點漁火，頭上的雲層層掩蓋，沒有月亮。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股十分巨大且不可抗拒的恐懼，隨著海浪一波接著一波的拍打，好像一次又一次的侵襲著，並剝落下我的安全感。而風也吹得特別響，揮向我身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強，將我的溫度奪去遠方。什麼也看不清，只有浪聲與風聲徘徊。

儘管在城市裡的夜晚，無人的巷弄中也會有不安，但是在燈火的照耀下，還稍微可以釋懷。在大自然中則不然，面對不見邊際、無止盡的黑暗，自我生命的渺小與脆弱輕易顯現出來，甚至浮現死亡。但也因為如此，我們才反過來發現，自己具足的存在。正是這樣的存在感，使人開始和自我獨處，傾聽自己，暫時不再受外在事物的干擾，這時能調整態度與步伐的，只有自己，所以金山曇穎的一首詩〈小溪〉：

小溪莊上掩柴扉，

雞犬無聲月色微；

一隻小舟臨斷岸，

趁潮來此趁潮歸。

體驗到潮起與潮落，進而體悟到自我的無有不適，在其中的是生命之進退，是處世的美感。

人在夜裡，什麼都不易看清，在那無法掌握的黑暗中，便感到什麼都有可能出現，可能性衍生了無限的想像，想像建構了新的世界。也因為黑暗，那些原本細微的東西開始現身，而其他複雜的細節隱藏於黑暗之下，就像篩子一般，過濾了雜質，只留下光，除了太陽外而能自我發光的物體，照著與反射著他們身邊可及之物。微弱的光，產生神祕感；過濾後的景象，有更多思考與想像。

害怕黑暗，想像的是鬼怪，是生命的可危，所以產生鬼怪的傳說，日本甚至有「百鬼夜行」的故事與描繪鬼怪的藝術；探索黑暗，想像的可能是月光、可能是山水，是生命情境的投射，所以禪師們將月亮喻為了悟的象徵。每一種想像都能產生一種美感，也因為夜讓人面對自我，而藝術在此狀態下，淬出高度的質量。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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