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福爾摩斯原來是個大毒蟲!(上)
福爾摩斯原來是個大毒蟲!(上)
圖◎吳怡欣
◎陳重仁 圖◎吳怡欣
一百一十一年前的冬天,倫敦一份名為《畢頓耶誕年刊》(Beeton’s Christmas Annual)的刊物登出一則名為《血字研究》(A Study in Scarlet)的長篇偵探推理小說,投稿的作家是一名年輕的眼科醫師,名字叫做亞瑟.柯南.道爾(Arthur Conan Doyle)。
這位年輕醫師原本在醫學界的發展相當不順利,好不容易在倫敦市區開設的眼科診所經常門可羅雀,失意之餘,這位醫師利用冷清的看診時間從事寫作,原本只想要打發時間,沒有想到寫著寫著,竟然完成了篇幅不算短的偵探小說。這本小說讓這位失意的年輕醫師頓時找尋到生命的出口,小說中的主角名為夏洛克.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這個虛擬的角色也迅速成為全英國讀者為之瘋狂的偵探英雄,故事中個性鮮明、外型搶眼的偵探,在醫師作家精心安排的劇情下,不但具有敏銳觀察與縝密推理的能力,並且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同時具有拳擊手的矯健身手,而且懷著濟老扶弱的豪情氣概。福爾摩斯頓時成為全英國大名鼎鼎的偵探英雄,而醫師作家亞瑟.柯南.道爾也享受到由失意醫師轉身成為暢銷作家的甜美滋味。
福爾摩斯躍身為偵探英雄
享受到初步的成功滋味之後,亞瑟.柯南.道爾繼續從事寫作,三年後,他出版以福爾摩斯為主角的第二本長篇偵探小說《四簽名》(The Sign of Four),他筆下的偵探英雄繼續受到英國讀者的喜愛,也讓柯南.道爾的知名度水漲船高。隔年,柯南.道爾接受《河濱雜誌》(The Strand Magazine)的邀請,這份雜誌當時剛創刊不久,在前兩部小說成功的激勵下,年輕的柯南.道爾開始以短篇小說的形式大量連載福爾摩斯的故事。而福爾摩斯與華生醫師的冒險故事,也在改成短篇連載的形式發表之後,受到讀者更為熱烈地喜愛,《河濱雜誌》每當輪到刊載福爾摩斯故事的時候每每銷售量倍增,而柯南.道爾的稿費也跟著水漲船高,出版社與作家雙方互蒙其利,也讓福爾摩斯的偵探冒險故事頓時成為全英國最受喜愛的青少年讀物。
成名之後,在插畫家席尼.派吉(Sidney Paget)無心插柳的合作之下,福爾摩斯被賦予鮮活的面貌,在《河濱雜誌》的連載中,福爾摩斯開始有了具體的臉孔,除了消瘦高身兆的身形、矯健敏捷的身手,福爾摩斯被刻畫成具有鷹勾鼻、頭戴獵鹿帽、身披格子外套並且菸斗與放大鏡不離身的偵探英雄。至此,福爾摩斯成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偵探英雄,不但老師鼓勵學童閱讀,家長也喜愛孩子以福爾摩斯為學習榜樣,甚至在羅伯.包登─鮑爾(Robert Baden-Powell)著作的《童軍守則》(Scouting for Boys)中,福爾摩斯也成為童子軍必讀的刊物。福爾摩斯所呈現的英雄氣魄與推理技能,成為全英國青少年爭相效法的行為典範。
揭露偶像沾毒之祕
一百一十一年前,福爾摩斯讓柯南.道爾嘗到一夕爆紅的滋味,也讓全英國的讀者心醉神迷,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冒險推理故事成為所有人琅琅上口的話題,福爾摩斯的名號成為英雄的同義詞,有關福爾摩斯的種種事蹟,也成為眾多讀者追求探索的對象,例如,談到福爾摩斯的嗜好,諸如小提琴、抽菸斗、或是化學實驗等等,都留給讀者相當深刻的印象。
很多讀者都知道福爾摩斯抽菸斗、拉小提琴、做化學試驗、閱讀報紙的嗜好,可是說到福爾摩斯另一項罕為人知的嗜好,可能會讓很多喜愛福爾摩斯的讀者為之錯愕:根據小說中福爾摩斯自己的說法以及華生醫師的描述,福爾摩斯閒來無事之時經常喜歡給自己來上一針毒品!是的,福爾摩斯是個偵探英雄,可是,他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毒蟲!
更精確一點地說,福爾摩斯不但是個毒蟲,他所慣用的毒品,都是今日列管為一級毒品的古柯鹼與嗎啡。而且福爾摩斯吸毒的習慣已經有段時日,他不但會熟練地為自己施打毒品,根據華生醫師的描述,他的手臂上還「布滿了數不清的針孔」!
在福爾摩斯多達五十六部短篇小說以及四本長篇小說的著作中,第一則提到他使用毒品習慣的,是第二本出版的長篇小說《四簽名》。在這本小說的開場,華生醫師就仔細描繪了福爾摩斯使用毒品的過程,這段詳盡的描述相當駭人聽聞,對於習於接受福爾摩斯英勇形象的當代讀者來說,可能會是一段偶像幻滅的閱讀經歷:
福爾摩斯從壁爐上的角落拿了一個瓶子,又從他精緻的摩洛哥木盒中取出皮下注射器,他削長蒼白的手指頭為針筒裝上針頭,接著捲起左手的袖子。他的眼神注視著他健壯的前臂與手腕,那上頭布滿了數不清的針孔。終於,他將針頭刺了下去,壓下了推管,最後滿足地臥在絨面的扶手椅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驚悚的情節還沒結束,華生醫師盡責地繼續描述他對福爾摩斯使用毒品的觀察,「幾個月來,我看著他做著同樣的這一件事,一天三次。」華生醫師一方面敬畏福爾摩斯高超的能力與出眾的智慧,但卻又對於他使用毒品的習慣無法漠視,終於,華生醫師按捺不住性子脫口而出:「今天又是什麼了?是嗎啡還是古柯鹼?」至此,我們知道,福爾摩斯不但會施打一級毒品,而且是混用兩種一級毒品。
在華生醫師的追問下,福爾摩斯好整以暇地回應,「是古柯鹼,百分之七的液劑。」福爾摩斯的回覆不負偵探美名,連使用毒品都得要務求精確。福爾摩斯接著也為自己辯駁,他強調施打毒品絕對不是追求快感,而是因為施打毒品對於神智有極大的刺激與清明作用,也為了在沒有案子可辦的情況下,持續刺激自己的腦袋運作。
隱晦的脆弱性格
兩年後,福爾摩斯的偵探冒險故事開始在《河濱雜誌》連載,福爾摩斯使用毒品的習慣卻沒有因此消失。1892年,《河濱雜誌》將一系列連載的福爾摩斯故事集結出版,這是第一本收錄連載短篇的福爾摩斯探案故事,書名為《福爾摩斯歷險記》(Adventures of Sherlock Holmes),在這本短篇小說選集中有兩篇故事出現了福爾摩斯使用毒品的描述。在第一篇短篇連載作品〈波宮祕聞〉(A Scandal in Bohemia)中,華生醫師提到,「他埋首於書堆中,生活在古柯鹼的昏沉以及他天生敏銳與旺盛精力之間。」華生醫師對於福爾摩斯使用藥品的習慣還是滿懷焦慮:「他又在工作了,他已經從藥物所創造的夢中攢出來,開始熱衷探案。」同一本小說選集中的第六篇故事〈歪嘴男子〉(The Man with the Twisted Lip),福爾摩斯更是為了辦案的需要,進了鴉片館埋伏,並且佯裝跟著抽鴉片菸。
之後於1893年出版的第二本短篇小說選集《福爾摩斯回憶錄》(Memoirs of Sherlock Holmes),在當中的〈黃色臉孔〉(The Yellow Face)故事中,華生醫師再度談到福爾摩斯使用毒品的習慣,此刻的華生醫師已經將使用毒品的習慣明確等同於負面的人格特質,他描述福爾摩斯不尋常的體能與精進的拳擊技術,並且將福爾摩斯使用古柯鹼的習慣視為他唯一的缺憾:「除了偶爾使用古柯鹼之外,他倒沒有別的惡習。」
在所有的福爾摩斯探案故事中,最後一次提到福爾摩斯使用毒品的習慣是出版於1905年的短篇故事選集《福爾摩斯歸來記》(The Return of Sherlock Holmes),當中的一則短篇故事〈失蹤的中後衛〉(The Missing Three-Quarter)提到福爾摩斯使用毒品的習慣,此時華生醫師的描述似乎籠罩在毒品的陰影中,福爾摩斯對於毒品的使用似乎開始呈現他性格中前所未見的脆弱面,如華生所說:
他對於毒品的熱愛差點斷送了他的事業,過去幾年來我也慢慢使他戒絕毒品,但我知道這樣的執迷沒有完全死去,只是暫時歇息罷了,而且這個歇息很淺,只要一段無聊的日子,他就會復發。我可以看到那時福爾摩斯宛如苦行僧陰沉的面孔,他深陷不可測的眼神充滿憂慮。
華生醫師對於好友的關懷溢於言表,從華生醫師的敘述中,我們得知儘管福爾摩斯有著過人的體能與意志力,他似乎已經在長期使用毒品的肆虐下開始出現毒品倚賴的徵兆:面孔陰沉、眼窩深陷外加時而復發的癮頭,當代讀者很容易從文字描述中感受到福爾摩斯幾乎已經達到藥物成癮的狀態。
(待續)
自由時報-97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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