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人間回眸》溫柔的記憶 
 
  2008/6/19 | 作者：◎子鏡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自己過去的歲月彷彿虛度了。不然，何以總會迷失在應該熟悉卻陌生的地方呢？

那天，我開車載著一個同事去另一個同事家參加告別式，回程時，竟然在自己的家鄉迷路了。直到讀專校才離開故鄉的我，難以想像十幾載的歲月，究竟在做什麼！

來到北部謀職後，十幾年來沒離開過。逢年過節回南部鄉下，大半時間住在台北。那一天，只因從陌生的交流道下去，竟迷失在台北的街頭！難以想像在繁忙的台北都市，竟可以長期每日上班回家、回家上班，那兒也不去，那兒也不熟！

曾經有人這麼唱：「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那又如何？台北是不是我的家，似乎不是問題，嚴重的是：哪裡我把它當家過？否則，居家也罷，離家也是，沒有哪個地方我想熟悉，我願歸化，就這麼保持安全的距離，持續陌生下去。不是嗎？如果把我丟到當年求學的城市街頭，我依然會迷路。

每到一個地方，就把自己隱藏，我圖的是什麼？或許，有些東西我該把它丟棄，自己才得以顯露出來。是懶得打理，還是被某些東西揪住，令我遲遲不肯動手清理？在熟悉的路徑，容易躲藏，也容易逃開。可以得過且過，保持原狀，不用思索。名為重情，念舊，實為懦弱，不敢冒險。當外界在急速變化時，不變的我，只有漠然以對，陌生相望，要不就是逃離，與人或自己及環境的關係，就這麼逐漸疏遠了。

我在鄉村迷路，也在城市迷路，在求學的市集迷路，也在謀職的街道迷路。迷失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心。

我的心無所屬，既不想歸屬家鄉，更不願附屬城市，就這麼飄飄蕩蕩，在放逐中逍遙，也在逍遙中放逐。但是，莫名的傷感，讓自己坐立難安，因為找到自己的呼喚，一聲響過一聲。

雲林、土庫、元長、北港、四湖、東勢、台西、麥寮，趁著年假回鄉，我繞了一大圈，只想嗅一嗅故鄉的鹹味。台北、信義、大安、木柵、新店、永和，找個假日，我轉了一小圈，只想聞一聞城市的甘味。緩緩的，我踩著自行車，越過城鎮分界，又轉了回來，才發現原來陌生的地方竟如此貼近。然而，當我越過新店溪、景美溪，來到淡水河畔，錯過了，似乎不僅僅是水而已。枯竭的河床，早忘了澎湃的景況。動人心弦，感人肺腑，涕淚縱橫，都離我好遠好遠。河濱公園，多的是草地，多的是球場，多的是風沙，多的是人車，熱情洋溢，活潑奔放，都離我好遠好遠。

第一次這麼緩慢看著故鄉，看著城市，讓我覺得訝異。沒有多少光景，彷彿才一轉身，竟已越過好幾個城鎮，又居然回到了熟悉的起點。昔日的記憶回來了，想要的感覺出現了。鄉下來的孩子，在城市遊走，城市的上班族，在鄉下踱步，都像個草包似的踩踩放放，也不在乎是否會迷路，更不在意旁人呼嘯側目，只覺得一切都很近，都很貼心。坐在自行車上，要走要留，要快要慢，隨我自由。被大地包圍，被城鎮懷抱，我的心，服貼了。回過頭，微笑露了出來。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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