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撚頭飼雞母 阿嬤唬人
 
【聯合報╱文／逸蘅】 2008.07.09 02:45 am
 
阿嬤在世時，整天在她家和我家之間不停游走。當時年紀尚小的我，只要睜開眼睛看不到大人，就會驚惶失措地趴在窗戶的鐵欄杆上，涕泗縱橫地大哭大叫。這時，隔壁的小男孩阿弟仔，就會從他家跑到我窗前對我說：「阿薇妳莫哭，我馬上去找妳阿嬤來救妳哦。」

阿嬤長得像巨人
她是我的守護者

沒多久，阿嬤就會從隔巷她家急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念：「這個查某囡仔，哪會這樣愛哭，我前腳才走，後腳妳就驚醒。」說著，她就把門鎖打開，放我出去。

阿嬤會用她的大手，把我的眼淚鼻涕抹去，再往她的衣服一擦，接著就溫柔地牽著我去她家玩。

被阿嬤牽著時，我心中總有一股奇異的安全感，因為阿嬤長得很高壯，又總是穿著連身長衫，看起來就像巨人一樣。每當她牽著我走出家門前的巷子，那些在巷裡玩的孩子，都帶著敬畏的眼光看她。這時，我總會得意揚揚地望向他們，覺得自己好神氣。

有一回，我起床發現門沒鎖，就自己出門找阿嬤。

經過巷口時，住在那兒的小男生阿良他們，發現我只有一個人，就把手圍住小小的巷口，不讓我通行。

她要撚頭飼雞母
小男孩嚇得躲藏

這時的我，好像虎落平陽，被那些壞男孩惡整了一頓。「阿嬤，嗚……巷口的阿良他們，嗚……不給我過他們家門口啦．嗚……」我抽抽噎噎地撲向阿嬤，向她告狀。

「啥米？誰這樣大膽？敢不讓我孫通過？好！好！妳莫哭，去向伊們講，後遍再這樣，妳阿嬤會將伊們撚頭飼雞母。」

阿嬤把我摟在懷中，輕輕地拍拍我的背，笑著抹去我的淚水，然後慢慢地牽著我的手走回家。

經過巷口時，阿良他們躲得無影無蹤，只聽到阿嬤大聲說：「後遍誰再圍在巷仔口，我一定將伊撚頭飼雞母，試看看。」我心滿意足地看著阿嬤，把她的手搖得半天高，覺得我的阿嬤好棒。

有時阿嬤也會帶我去菜市場買菜，她和熟識的菜販一聊起來就沒完，我被她的大手緊緊牽著，乖乖的一動也不動。良久後，阿嬤會突然想起身旁的我，然後帶我到菜販對面賣冰攤位吃四果冰。等我吃完，她也聊得差不多了，才帶我回家。

她摟我拍全家福
妹妹嘟嘴站一旁

「妳這個查某孫仔真乖，攏不會亂亂行。」聽到菜販和冰店老闆誇獎我，阿嬤總會開心地摸摸我的頭，笑笑的對他們說：「哪有啦。」

有一次，我們全家七個人到照相館拍全家褔，阿公和阿嬤坐在中間，爸媽站在阿公阿嬤後面，阿公抱著四歲的弟弟，阿嬤親密地摟著五歲的我，而三歲的小妹則是嘟著嘴站在一旁。每當我看到這張相片，都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褔的小孩，因為我有一個全世界最愛我的阿嬤。

如今阿嬤已經仙逝多年，我也漸漸步入中年，但每次一想到阿嬤，就有一股暖流，從心底深處汩汩流出，讓我覺得好溫暖。其實，我的阿嬤從不曾真正離去，她一直活在我的心中，為我加油打氣，尤其每當我自覺遭受欺負，心裡總會冒出她「將伊撚頭飼雞母」那句話，而不禁火氣盡失，甚至莫名地笑了起來。

【2008/07/09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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