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青春愛戀的撩撥 
 
  2008/7/24 | 作者：◎文／子鏡 圖／閻振瀛（上古藝術）
 
   偶然想起曾經努力鑽進琴房的愛戀情事，仍舊滿懷甜蜜，怎麼也憶不起奔波於心房與囚房間的灰頭土臉模樣。青春戀歌，悠揚天際。

就讀音樂研究所的同事，近日為準備畢業考而忙碌；除了論文書寫外，還得現場演奏，兩者皆通過才能拿到碩士學位。兩年來，她每每被教授批評沒進入樂曲情境或音樂家的感情世界，最近卻屢屢受到讚賞，內心喜悅之情油然而生。愈彈愈有感覺的她，讓我想起那年迷戀彈琴的流金歲月。

「琴房」之所以成為我的最愛，因為它提供身處徬徨洪流中的我緊抓呼吸尾巴的浮木，讓無處宣洩的磅礡情感伺機傾倒，烙印鄉下窮苦人家出身的我也有一段可望而不可及的旖旎流光，為可能的生命立下一枚既是分界也是進展的里程碑，安放肆無忌憚的擾擾流緒。

看著擁有優雅身段與高貴氣質的女同學抱著琴譜走過身旁，我就只能跟著被她裙角大力撩撥的塵沙，輕飄飄進入重重包覆層層保護而難以觸摸的神聖殿堂。想像每一個音符彷如拇指姑娘輕輕泅泳於白沙黑水間，興奮地呼喊共同的夢醒。卻又難掩內心企求攀登高峰的偉大理想，刻意躲藏在她眼角無法掃過的對窗下的牆腳，發誓渲染座落於鋼琴旁的嫵媚風光，演奏出一段段不食人間煙火卻又發人深省的浪漫懷想。而蘊藏著既現代又古典的廣大能量的琴房，便成為我那不安定又不妥協的靈魂的皈依，使命在她的懷抱裡掙脫出屬於自己的獨特樂章。

可惜，也只不過是一年的光景，除了大自然便一無所有的童年，悄然織起一張張白色的黏到發愁的羅網，沾住奮力抵擋卻動彈不得的唇舌，叫你的手腳再也不聽使喚，黯然地撇下美麗的風光。學姊說，琴房不是你來的地方。教官嗆，再在三更半夜彈琴就把你關在琴房。同學說，不眠不休地彈，小心進入精神病房。也只有善解人意的音樂老師溫潤心房，笑笑說要加油，你已經落後別人一大段。從此，琴魔常常在身旁響起，你知道他們說的是別人而不是你。

學琴，原來是富有人家飛揚的青春裡偶然到湖邊打水飄兒的小瓦片，傭人忙不迭地撿來成疊成堆的銀彈，叫你丟到眼發酸手發疼然後大喊不想玩。哪像忙著灌溉的家人一見河水因泥土石塊掉落而失卻肚量，憤怒掄起棍棒，落在牽牛吃草而無意踢落小石子的你，大罵不知死活膽敢糟蹋賴以為生的活泉。

長大後，只好看《交響情人夢》解饞，卻每每無端落淚感傷。夾雜屢屢想衝破難關卻無功而返的人生滄桑，一股腦兒把年少輕狂都拋灑，融入遠方波濤洶湧的海潮。在音符的陪伴下，失落的青春軟綿綿地躺在谷底，浸染退潮後的慵懶無力。然而，不過淚水一滴，洶湧的波濤再度被喚起，席捲而來的，以非昔日觀望而卻步的人生片段。

同事說，藉著文字書寫與口語表達連結了悠揚琴韻，於是在彈奏中忘了自己，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為融進音樂家的情感世界而雀躍不已。彷如《交響情人夢》第九集女主角野田惠對音樂的執著與熱情，單純地舒展不受拘束的靈魂。不受拘束，而永不妥協，因而發光。

那麼，就來段舒伯特（Schubert）的鋼琴奏鳴曲吧！為窗外絲絲小雨在天地間游移而動容，為心已翱翔而身仍被侷限的淡淡憂傷而不捨，為遠去的夢想依舊呼喚浮現而歡歌。要的就是那顆靈魂，永不安定，永不妥協，如夢似幻，完全釋放，渾然忘我。音樂家的情緒盡情抒展，演奏者的感情盡情融入，聽者的感動緩緩甦醒，樂聲流出的款款深情，就這麼漸漸地進入人們的心靈，渾然天成，毫無空隙。

我終於明白不是真正喜愛彈琴，而是愛上彈琴的女孩，只因她走過我身旁帶出的一段悠揚琴韻，就這麼聽著看著想著她的模樣便悄然暈開。而彈琴的自己，想望與她一樣擁有美麗的迴旋，也不曾忘記這樣的一份希冀。原來，她逐漸模糊，而我卻益加清晰。所以偶然想起曾經努力鑽進琴房的愛戀情事，仍舊滿懷甜蜜，怎麼也憶不起奔波於心房與囚房間的灰頭土臉模樣。青春戀歌，悠揚天際。鵱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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