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用這麼粗穢的言語嗆人家,難怪人家會忍不住扁他一頓。小朱呀小朱,為師的我,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瞎呀…
電話,老師只打給你 圖/吳孟芸 |
小朱是今年六月才從小學畢業的過動兒,從五年級接他的班導師後,我每天都有應接不暇的報告:「老師,小朱他……」「老師,那個朱……」「老師,我被那個小朱氣死了……」
他說要畢業好爽 少了事端我更爽
我時時守在教室裡,只要小朱下課的嬉鬧聲達到出事的臨界點,我就得趕緊放下手邊工作,好好了解狀況。這兩年來,我就是這麼神經緊繃的苦守著他;雖然如此,小朱跟我還是很要好,對我無話不說。
畢業前,小朱一臉興奮的對我說:「老師,我要畢業了,好爽喔。」一想到他這兩年來對我的精神迫害,我也毫不猶豫的回答:「我也好爽喔。」平日愛爭辯的他,似乎不願和我有福同享,他提高分貝嗆說:「我比較爽,我會認識新朋友,還可以讀新的學校。」
是呀,我只要想到往後的日子,每個下課十分鐘,我的耳根子終於可以清淨,不必再處理他闖下的多如牛毛問題,就會泛起一抹微笑,天底下哪有比這個更爽的?我何須和他爭呢!所以我讓他了,我說:「好,你比較爽。」他帶著微笑,滿足得不得了的離開。
其實,全班二十四個小毛頭,最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朱,在畢業前,我還和他將就讀的國中輔導室聯繫,讓輔導老師知道小朱的一切。他好動,但心地善良;他搞不清楚狀況,但熱心公益;他情竇初開,但又把女同學的心情搞得七葷八素;他喜歡出風頭,又不得要領;他……最重要的是,要時時關心他、叮嚀他。
他下課總駭過頭 找來聊滿口八卦
「小朱,來。」平常下課時,只要小朱的笑聲太狂,我就繃緊了神經,因為無法自制的他,常會闖出一些讓人不可收拾的事,所以我常打開教室一隅的準備室的門,然後輕輕對他招招手。玩興正濃的他,常隨著我的招手,帶著一臉不情願又不解的神情,來到我跟前。
他總是擦擦汗後,再迷惑的問我:「老師,啊我是怎麼了?」「你沒怎麼了啊,可是,如果你再繼續玩下去,就會怎麼了。趕快進來陪老師聊天。」「喔。」小朱總是這樣讓我給招進準備室,因為有過去的輝煌紀錄,所以他很願意,況且在準備室裡,我可待他不薄,總讓他聽輕音樂、呷茶配餅乾。
此時,他總愛和我分享他爸媽又吵架的事,還有多重障礙的弟弟的近況,當然,許多同學的八卦,也可以從他嘴裡吐出來,儘管可信度不高,但多少可以蒐羅些消息。兩年來我都是這樣的守護他,深怕他的好動惹火同學,也怕他遭人報復。
畢業前夕,我依然在準備室裡,語重心長的對小朱說:「小朱,老師很擔心你上了國中會被欺負呢。」
沒想到,他自信滿滿的對我說:「啥米!我才不怕哩!要是有人敢打我,我就揍死他。」我知道他最好強,有勇無謀,套句新新人類的話,就是很「瞎」。我還是勸他低調一些,不關他的事就不要去打聽、不要去干預,甚至還叮嚀他,不要亂盯著人家看,因為他的瞇瞇眼,總會讓人有種不屑的誤解。
進國中就吃耳光 我打電話關心他
他才上國中暑期輔導課的第二天,就有幾個小女生告訴我,他被國三生摑了兩個耳光。沒想到,我擔心的事竟然發生了,而且來得出乎我意料的快,我心沉沉的,雖然不用再處理他的難題,但還是希望他好好度過國中生活。
「上國中好不好玩啊?」我撥電話給小朱。小朱難掩高興的說:「老師,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我說,我很關心他上國中過得好不好,也想從他那邊了解摑耳光的原因,於是說:「聽說你被揍了,怎麼會這樣呢?」小朱有些害羞的說:「啊,連這個你都知道喔。」
「要不要說說看?」「就是一個國三生,一直看我啊。」有人看他有什麼大礙呢?小朱只要不說話,樣子還是挺可愛的,國三生對新進的學弟瞧瞧,也是好奇嘛,所以我不解的問:「他看你,你怎麼又會挨揍呢?」「我就嗆他說:『看三小啦。』」
乖乖,用這麼粗穢的言語嗆人家,難怪人家會忍不住扁他一頓。小朱呀小朱,為師的我,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瞎呀。還好,當初「要是有人敢打我,我就揍死他」的狠話未應驗;他說他都沒反手,就只有兩個臉頰很紅、很熱。
小朱說經過老師處理後,他們已經和好了,這時我才稍稍放心的說:「以後說話要有禮貌,不可以隨便對人嗆聲,知不知道?」小朱笑說知道。
在我要說再見時,小朱突然問我:「老師,你還有沒有打給其他同學?」「沒有啊,我只打給你喔。不信你問其他同學。」「嘻嘻嘻,老師再見。」電話那端傳來小朱喜悅的笑聲,我的心情稍稍揚了些,不是我偏心,而是全班只有小朱最讓我擔心,我才打電話關心呀。
我想,多一些關懷,孩子就會多一份溫馨感受,小朱的笑聲告訴我,我該拿起話筒,關心一下其他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