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依子

桑德琳留著棕色的長髮，就像法國作曲家德布西那首鋼琴曲〈棕髮女郎〉，流線的和弦中帶著青春的熱情，但她總喜歡將它紮起來，因為她不喜歡人群盯著她的外表，她要與人以靈魂來溝通對話。

我們像一對瘋狂的姊妹，在安特維普的市集買了兩台腳踏車，拎上火車，在鄰近的剛城下車之後，就繞著運河奔馳，累了就在運河旁的小館子吃一大碗的波隆納義大利麵，之後，她就消失了，因為她說自由對藝術家是很重要的。

有一天，她打電話來聽到我有點低潮，便馬上過來我的住處，丟下一捲錄影帶人就跑走了，原來是卡拉揚指揮柏林愛樂演奏普羅高菲夫的〈第一號交響曲〉，我從頭到尾被每一個樂句的律動所迷住，就像被催眠一般。

其實桑德琳是我朋友的姪女，比我小很多歲，但她就像一個古老靈魂附著的美麗少女，在鄰近的藝術學校學雕塑，學唱歌、作曲與彈鋼琴。

已經快二十年沒見到桑德琳，只知道她到美國拿了作曲學位，之後便在好萊塢發展，還為好幾部獨立電影寫配樂。

那天，朋友從比利時打電話來，聽我埋怨了一堆生活的不快之後， 她告訴我：桑德琳過世了。

當桑德琳知道自己有肺癌，已是末期。在她與病魔搏鬥期間，我們通過電話，她仍舊是如此地熱情，問我生活裡面還有沒有「愛」？雖然她的聲音已是如此地沙啞與無力。

我惦念著她，要守住她曾給予我的力量。

桑德琳享年三十六歲，與莫札特一樣。●

自由時報-97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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