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珍珠丸子◎李行華
 
 刊載日期：2008-08-30  
 

 我很喜歡珍珠丸子，尤其，晶瑩剔透的糯米粒如同珍珠般地包覆在色香味美的肉丸子外面，是每逢年節家裡必會上桌的菜色；圓如小球的珍珠丸子，層層排列，圍繞在大圓盤中，周邊再襯點雕刻成蝴蝶的紅蘿蔔或是列成小草模樣的黃瓜絲，年節的片刻，便在熱鬧歡愉中有了珍珠般的想像，吃進嘴裡也頗有濃厚興味。
然而，我對糯米其實是很厭膩的，舉凡糯米製成的吃食，湯圓、年糕之類，嗅到就會想吐。
無論喜歡或厭膩，人人都有特殊的理由。我走進記憶裡探看，一下子就看見自己常捏著小小鼻子痛苦地要把整碗湯圓吞嚥下肚，沒多久，又得誠惶誠恐地呆望著滿盤年糕。全是迎接年節的關係，咱村子裡歲末時家家戶戶都會把整袋糯米碾磨成漿，之後，就得從正月初一吃到元宵，故而，每逢過年，我的小肚皮就很「黏」。從此，嗅到糯米類的吃食，就會使我這種生來就容易「喜新厭舊」的人沒精打采。
人性就是有很多的矛盾，我不愛那些黏糊糊的糯米吃食，卻很喜歡粒粒清楚名叫「珍珠」的糯米丸子。看見它，我的腰板就會挺得筆直，筷子有些誇張地隨時準備要往前衝，彷彿即將衝出柵欄的賽馬，動作迅速而熟練，敏捷地一伸出手就夾回一粒丸子。
啊，一想起吃珍珠丸子的情景，真是感慨萬千啊！
又白又亮又透明的糯米包覆著蒸熟的肉丸子，熱騰騰地吃進嘴裡，氣味之香，猶如會從鼻孔噴出來似的，齒頰間溢著潤潤的油脂。彼時，我的口腔充滿了肉丸子的味道，感覺著粒粒皆香甜的糯米珍珠，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在滿足的臉上綻開。
我真是為誘人的珍珠丸子心醉神迷了啊！宛如小鳥般，我噘起小嘴巴，親切地和珍珠丸子打招呼，一小口一小口，彷彿表演似的，慢慢慢慢地吃著。
　珍珠丸子真是不可久視，久視便受它催眠，不忍把只比一枚硬幣大不了多少的珍珠丸子三兩下就吃完，細嚼之餘，待我要把筷子再衝向珍珠丸子，盤子已經空空如也，啥都不剩了！
這一連串因珍珠丸子而來的經驗，從喜到驚，總是歷時很短而印象很深。
對珍珠丸子，我總有意猶未盡之憾，因此，我應該曾經很嚮往要獨個兒享用一整盤珍珠丸子的吧？不過，成人的想法和小孩的想法很不同，即使珍珠丸子材料簡單，做工也非複雜，直到如今我就是不願學會它，輕而易舉地擁有太多「珍珠」，吃進太多「丸子」。
比之從前，若有願望想要「吃個過癮」，如今絕非難事，但，那香甜的氣味會不會一多吃就被破壞了呢？對我而言，珍珠丸子使我感受到「年而不黏」的美好滋味，有著舊時歲月留下的深重意義，無法忘懷。
站在歲月的關口，我願只將它隱埋心底，偶爾探訪就很足夠！※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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