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少女住在高高的塔裡。

不分日夜總有人爬上她的窗呼喚：「公主，別害怕，我來救妳了！」、「公主，跟我走吧，我會保護妳！」少女卻把他們一個個都踢落下去。「煩死人了，吵得我覺都不能睡。」

少女搞不懂這些人為什麼非要打擾她的生活，她一個人在這兒好得很，一點兒也沒打算要離開。更何況，她根本不是什麼公主。

被吵得受不了的少女，乾脆把窗口封起來，還在上頭貼了張斗大的字條：「這裡沒有公主，王子們請另謀高就。」這麼一來果然清靜多了，少女終於可以安安穩穩的住在塔裡，不用擔心看書被人打斷、睡覺被人吵醒，或是換衣服時又有哪個冒失的王子闖進來。

有天，少女一覺醒來，發現有個人蹲在床邊盯著她看。

「你怎麼進來的？」少女嚇了一大跳，窗口不是都封起來了。

「走樓梯呀。」那個人指了指角落的小門。

「對耶，還有樓梯嘛。那些王子整天爬窗戶，我都忘了還有扇門。」少女鬆了口氣，卻又馬上警戒起來。「你...不會也是王子吧？」

「是呀。」

少女有點失望，她原本以為，他會跟別人不同，沒想到，卻依然還是個王子。而所有的王子都一樣，只會想著找到公主回去交差，自以為這樣就能得到幸福。

「先告訴你，我可不是什麼公主喔。」

「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

「窗外不是有貼張大字條嗎？而且，哪有睡覺不但打呼還流口水的公主呀。」

「喂喂喂，別亂說，我哪有！」少女急著連忙否認，那個人也不反駁，只是揚起好看的眉，呵呵地笑著。

一次又一次地造訪，讓少女跟那個人變成了無話不聊的好朋友。每當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少女就知道，一定是那個人來找她了。她們一起說話、一起思考、一起歡笑、一起煩惱。

少女還是口口聲聲說著不想離開，但她心裡很明白，什麼叫做口是心非。只是那個人，總是告訴少女好多好多事情，像是外面的世界有多遼闊、又有多美麗，可是卻從來不說，要帶她走。

當少女開始思念起那個人，才發現已經好久沒聽見腳步聲了。在一個人的象牙塔住了這麼久，少女第一次覺得寂寞，覺得塔裡，怎麼那麼狹小。

「誰都好，只要是能陪我一起說說話的人，誰來都好。」她拆下封住窗戶的木板，撕去斗大的字條，但，卻再也沒有人攀上來。

少女開始睡不著，白天看著淺藍色的天、夜晚望著墨藍色的夜，但不管怎麼看，卻總看見那雙好看的眉眼，卻總聽見呵呵的笑聲。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的不對勁是怎麼一回事，但卻又無法否認。

突然，安靜的腳步聲，順著旋轉樓梯一步一步地再度響起，那個人又出現了。看著熟悉的他的眉眼，少女連一句想念的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愣愣地看著那個人，而他還是一樣揚著眉笑，眼睛裡卻有些什麼不一樣了。

「我已經不是王子了。」少女震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個人又接著說：「我現在，是國王。」少女擠不出任何話語，空氣中的沉默在房內無盡地蔓延。

那個人低頭凝視著地板好一會兒，從窗口放下繩索，和其他那些曾經來過的王子一樣，由開展的窗戶離去。

少女知道了這些天，那個人沒來找她的原因；也知道，從今以後，她再也等不到樓梯上的腳步聲了。在少女心目中，他，也不再是永遠特別存在的，那個人。

（陳婉柔／'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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