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普通高中,頂著一頭西瓜皮,有時曬得活像從煤礦坑出來的小黑炭。當我好不容易交到男朋友,他們只要看過姊姊,全都轉向…
圖/江長芳 |
我和姊姊是孿生姊妹,儘管我們有相同的DNA,但個性卻南轅北轍,姊姊生性活潑好動、調皮搗蛋,我則木訥耿直、反應遲鈍;小時候,總是她出狀況,我冤枉受罰。
她惹出紕漏快溜 我成了代罪羔羊
記得好多次,她惹得父親生氣,一溜煙的跑不見了,我被氣極敗壞的父親認錯人,處罰得莫名其妙,而號咷大哭,引起父親更氣姊姊,早早就拿著竹條,坐在客廳等姊姊回來。
稍晚,只見姊姊一進門就認錯討饒,當父親的手才舉起來,姊姊就叫個不停:「哎呀!哎呀!好痛好痛哪!」她還加上作怪搞笑的動作,弄得全家人哈哈大笑,父親也被她逗得怒氣全消,不禁跟著笑出聲來,可想而知,至此竹條全無用武之地。她呢?每次都靠這伎倆逃過一劫。
在四、五十年代,台灣普遍物資缺乏,小孩子都結伴到地瓜田偷挖地瓜,或到芭樂園偷摘芭樂,既刺激又好玩,卻往往因為我和姊姊穿著打扮相同的雙胞胎身分,遠遠就被園子主人認出,一狀告到我家,我倆少不了受頓皮肉之苦。
有一次,我和姊姊在不得已情況下,供出一幫同夥,這下子代誌大條了,範圍不大又比鄰而居的員工宿舍,頓時打罵聲和哭叫聲此起彼落,活像震撼人心的交響樂。結果是,我和姊姊成為鄰里玩伴的拒絕往來戶,但也造就我和姊姊形影不離,無話不談的好姊妹。
記得小時候,我家客廳中間的四方桌,是吃飯桌,也是我們兄妹的書桌,每人各坐一邊,圍著桌子寫功課,而姊姊坐的那一邊總是空著,她的書本好似沾了漿糊很難翻開。然而,她樂得幫媽媽跑腿兼打雜,也為我們服務,遞茶水端點心,忙進忙出的,只要不強迫她讀書,萬事都沒問題啦。
她裝扮花枝招展 我男朋友全轉向
到了中學時代,姊姊就讀沒有升學壓力的五專學校,她像脫韁野馬似的,跟著一票愛漂亮的同學,留著齊肩秀髮,裝扮得花枝招展,經常參加聯誼會、舞會等,玩得不亦樂乎。
我念普通高中,頂著一頭西瓜皮,為了減輕升學壓力,只能跟著同學做些爬山之類的戶外活動,有時曬得活像從煤礦坑出來的小黑炭,面貌變得很抱歉。
當我好不容易交到男朋友,他們只要看過姊姊,全都轉向。唉!我的小小心靈雖受傷,但很快就恢復了,也許是年輕,或者少根筋,我至今尚不解原因。
姊姊五專畢業後,在一家私人公司任會計職務,她玩心不但沒減,反而變得更加虛榮,讓媽媽憂心又煩惱,於是託人為姊姊相親,想早早把她嫁出去。
她逃脫我代相親 一下子嫁作人婦
那時姊姊表面答應,卻臨陣脫逃,媽媽情急之下,只好由我披掛上陣,反正我倆年齡相同、長相一樣,即使對方看過照片,也無妨。
沒想到,我是一「相」定終身,隔年,大學尚未畢業,在對方是長孫又是長子的理由下,即被催促嫁作人婦;而姊姊一直在情海浮沉,直到年近三十才遠嫁美國,總算平息老媽多年的憂慮。
時光荏苒,一晃二十多年匆匆而過,姊姊早已提前退休,在一個宗教團體當快樂義工。她經歷了早期華人移民美國的艱辛歲月,年輕時愛美的嬌嬌女,早因此磨成身手矯健的男人婆;雖然她渾身上下不脫說話洋氣、穿衣土氣、用錢小器,卻無損她熱情樂觀的人生態度。
我現在則過著平順的公務人員生活,後因遭家庭變故,以及工作挫折,不知如何排解,竟染上憂鬱症,只好請假在家休養。
那時,姊姊特別回國照顧我,常帶我走出戶外接受陽光、親近大自然,又參加宗教活動,藉宗教信仰的力量,讓我心胸開闊,漸漸走出陰霾。
現在的我,早已感染姊姊的熱情與樂觀,同時為自己安排有興趣的課程與活動,生活充實又快樂。我真的想大聲說:「我的孿生姊姊,有妳真好,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