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 Chen’s Baseball Romantics (2)
當然還是說棒球,並沒有延伸到越趨落寞的「春吶」的意思。
球場看球跟電視看球畢竟兩樣,雖然日益忙碌的生活裡,連颱風天都必須加班,要能夠湊出時間進球場看球,實在是奢侈無比的事。但端坐在電視前觀看球賽,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乾淨無比的客廳、舒適恆溫的空調絲絲吹送,我總要忍不住想起只屬於球場的熱力、青春、汗水。
還有吶喊。
仍然記得多年前第一次踏入球場的興奮不安,彼時對於棒球的認知幾近於零,不要說是球員球隊,連規則也分不清。熱愛棒球的學長出於「必須照顧學妹」與「非看不可的球賽」兩難中,乾脆決定跳過校園系所介紹,在暮色時分載著我衝往球場。抵達時球賽已經開始,甫自乖乖牌高中畢業的我,訝異於把球場包圍的重重人牆。還記得那是剛褪下夏末炎熱的初秋,然而人體與人體之間的擁擠摩擦、濃重的汗味與喧嘩、噴在後頸溼熱的陌生氣息,卻一再勾起數月前的盛夏,於悶熱考場壓抑的新鮮記憶。
學生票座位離球場像是有一光年的距離,空氣乾淨得可以呼吸,然而滿眼紅的黃的旗幟鮮明的場邊球迷和震天價響的鳴笛聲,根本上排山倒海地重重壓在視網膜。那一刻,口、鼻與肺的功能都暫時停歇。
我站在以球賽為磁力中心的最外圍,悶熱的賽事氣息、強烈的場邊照明、瘋狂的職棒球迷,吶喊的聲浪、高分貝的刺耳鳴笛……一切的一切,在圓形磁場裏來回震盪,交織成一齣極其迷人、球迷與球員間的探戈狂舞;得分時歡呼、失誤時咒罵,來去進退之間配合無縫。我感受到巨大旋風緊緊牽繫剛從填鴨教育壓力鍋中探出頭來呼吸的那方青春,突然之間,我也想嘶吼什麼。
我想吶喊。
一波波音牆擠壓我窄小的喉管,張大了口,卻喊不出什麼。「你要喊要喊兄弟加油喔,你要是給我喊成了味全,旁邊的人搞不好要開打的。」棒球狂熱的學長終於留意到小學妹的惶然無措,也咧開了喉嚨大喊,一面指著前後左右鮮明的黃底黑字。
「兄弟加油?」當時的生活跟棒球還沒發生什麼關係,實在不知道兄弟加不加油與自己有什麼影響。我緊緊捏著雙拳,試著硬要逼出這幾個字,卻無論如何徒勞無功,臉頰發熱,漲得通紅。
「唉唷,你隨便亂喊好了,反正不要給我喊出味全兩個字就對。看是什麼聯考該死啊,大學我要玩四年啊,隨便。跟旁邊的人一起喊喊很好,你一看就是個悶葫蘆的樣子,憋久會內傷唷。」
「隨便喊嗎?」
我非常想喊出什麼,想讓自己的聲音融入棒球神秘的圓形磁場,想知道跟人群站在一起的力量,想在群眾的掩護之下大聲嘹亮的喊出自我,在人群間自我是渺小的,卻不再脆弱。我終於在味全龍與兄弟象的延長賽裡,發出了人生第一次的青春吶喊,清楚嘹亮,而與棒球一點關係也沒有。
之後四年的大學歲月,我愛上可以恣意狂吼的球場自由,於是變成了兄弟象的球迷,讓自己的吶喊有聚焦的方向。
剛從球場回來的朋友,從MSN扔來感嘆的訊息:「職棒真是沉痾難起,都沒什麼人願意去現場看球賽了。」我盯著螢幕上的這句話良久,球場上的熱力、青春、汗水…還有吶喊,彷彿像從沒有離去過的回到眼前。看看颱風天裡手頭上仍要趕出的報告,突然思索起是不是應該要抽出時間回到青春吶喊的歲月,即使一次也好。
對了,關於那句人生第一次的吶喊,雖然印像有些模糊,不過大概的意思還記得。
好像是這樣:
圈著雙手,像是擴音喇叭放送般大喊「我在大學一定要交到男朋友!」
喔,當然是成真了,球場的魔力還是有些效用。
好像是這樣的。
(陳彧馨/O Sole Mio‧邊邊角角棒球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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