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 日安,夫人
<極短篇> 日安,夫人 |
文.圖◎王孟婷
住在對面的阿嬤,每天都望著我的窗口,白天不曾回應過我日安,晚上也不願道晚安。每年耶誕節、過新年,我的祝賀語似乎都融化在空氣裡,她總轉身離去。
阿嬤家從來沒有客人拜訪,也不曾見她和朋友外出。她獨自拉著菜籃去買菜,偶爾於午後,與我在同一家超市相遇。
也許她也有一個小水壺,所以我們的生活是如此相似。
某天,晾在窗口的抹布飄到地上,阿嬤大喊:「亞洲女孩,妳的抹布掉了。」
我的內心莫名狂喜,在樓下拿著抹布向她大聲道謝,阿嬤卻轉過頭去不理睬。這是我們之間僅有的一次對話。
我也開始經常性地,注意阿嬤有沒有在窗口看我。我不再試著與她打招呼。
她從沒有一天缺席,就這樣維持默契了好多年。
愈冷的季節,我喜歡趕末班地鐵回家,聽地鐵司機廣播總站到了,祝大家有美好的夜晚,然後在空蕩蕩的夜中,小跑步回家。冰冷的空氣灌進鼻子裡,讓我有自以為是的漂泊感。
某夜,我故做孤獨地跑著。穿過廣場中央時,聽到嬰兒哭聲,深夜裡這樣的哭聲格外悽厲。我回頭看其他出站乘客,正巧都往相反方向走去。經過公車亭時,哭聲漸漸逼近。
一個著紅色羽絨大衣的身影,坐在無人的公車亭。大衣長至腳踝,綁著細髮辮,彎腰低垂,看不到臉,只能依髮形判斷應該是黑人女性。哭聲傳來很不尋常,像機械電子音,可能她藏著嬰孩在懷裡。
零下乾冷的夜風颳來,頓時變成陰風陣陣。到家後,我打開窗想確認在車站的身影,不過因為她低垂上半身,不能從這個角度看見。
阿嬤透過抹開半圓的起霧玻璃望著我。我正想問阿嬤有沒有聽到哭聲,阿嬤立刻別開眼神,關燈離去。
對面阿嬤到底目睹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窗口實景秀」?
從小我就經常在星期天牙痛,在找不到醫生的特別日子裡,總會出現小小意外,這天事情又這麼發生了。凌晨時分,我準備洗澡就寢,衣櫥的鏡面門板突然倒下,重重壓在腳上,我無法自主地發抖,眼前一陣陣發白。清洗傷處時,心想若就此昏迷再也醒不來,誰能發現我。
在學校我如此獨行,即使不出席也應該也沒人會聯繫。
房東收不到房租,破門而入發現已經腐臭多時的我。
還是對面的阿嬤會懷疑我突然消失而報警?●
自由時報-97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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