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情人的眼瓷◎楊祐
【藝文賞析】情人的眼瓷◎楊祐
刊載日期:2008-09-18
蛇
她是一個蛇一樣的女人,細瘦的身軀上緊俏的乳,盈握的腰肢下,屈起的修長勻稱的雙腿,構成一條細長婉約如蛇的曲線。女人雙臂交錯抱膝,偏頭凝望小窗外和無盡藍天銜接的碧綠海灣,長髮飄揚的隙縫中,猶見她的男人閒坐一旁對她凝視。
女人是活在虛幻處的蛇,她喜歡黑夜裡的男人,四下無人時的男人。 白天的時候,女人被迫變回人,她不習慣吵雜的人聲,所以總躲在自己的洞穴裡,等她的男人回來。
她喜歡在鏡前妝點自己,銀色的音樂盒裡,流瀉著男人特別為她選的情歌,女人找出男人送的藍寶石耳環戴上,配著藍寶石項鍊,穿上酒紅色襯衫和黑色長褲,男人今晚要帶她去個宴會。她對著鏡子,給自己一個嫵媚的笑,看見鏡裡另一付醡漿草耳環在盒裡閃著動人的光,女人偏頭摘下藍寶石,戴上晃動的醡漿草,褪下所有的衣物,像蛇一樣靈動地鑽進緊身的金黑格紋上衣,套上細長型的鑽石項鍊。
男人回來時,為她帶回另一套素黑褲裝和一條純金項鍊。
「穿這套吧!妳看,還有黑色的高跟鞋!」
女人在男人的慫恿下,再次換裝。她喜歡被男人裝扮,喜歡有男人等在穿衣鏡外的感覺,喜歡聽男人的話轉圈,看男人驚豔的樣子。
日子在男人為她築構的小屋內,異常幸福。
妒忌之?br /> 只是,男人習慣了外面明亮的世界,他可以神色自若地走著,女人習慣了暗裡的光,總是得拉著男人的臂,亦步亦趨地跟著。
「小蛇不是高中生了,得自己好好地走。」她望著男人生疏冷峻的臉,放開男人的臂彎,塵煙拉開他倆的距離,靜默在中間製造陌生的情愫,女人扯扯男人熟悉的衣袖,男人握一下她的手,然後放開,疼寵只是一瞬間,女人踮起腳尖在男人鬢邊耳語。
「小蛇,這是公開場所,耳語不禮貌。」男人抿嘴給她一個微笑,繼續跨著應有的距離。女人這時猶如失了方向的蛇,無所適從,只得團團盤起窺望四處。
「怎麼啦?小蛇?對不起啦,這裡好多人認識我…」
這是個位於美東的偏僻小城,老法官退休了,市長幫他辦了個歡送會,鎮上的律師全到了,男人是其中之一。三層樓高的天花板,懸吊著三十多盞水晶吊燈,五十幾桌長桌上插著大盆鮮花,點著裝在水晶杯內的蠟燭。男人多半穿深色西裝,女人則是套裝或小禮服,但是也脫不出黑白紅三色。小蛇一進來就被高大洋人埋住了,人多的地方總令她緊張,她只得緊盯著她的男人,可是男人還是常常轉個身就看不到她,倉皇之際,原來女人還在身後。女人抱歉笑笑,還好等一下就可以坐下了,有個位子總令人心安。
「嗨,麥可,這是小蛇,我的女朋友。」女朋友?女人愣了一下,醒過來。
「這是我太太黛比。」麥可的太太伸出手,握著女人的手寒暄,手指上大顆的鑽戒亮得刺眼,女人收回寒暄後沒有戒指的手,眼裡有一滴硎C慢在聚集。
她的男人送了好多首飾給她,可是沒有戒指,一個都沒有。
需索之?br /> 男人中午抽空回家吃飯,女人欣喜地攀著男人的脖子,男人拉開女人的手,示意鄰居會瞥見。
「不會啦!大家都去上班了。」
「小心一點好,鄉下地方很保守的。」
女人噘嘴,收好手,乖乖坐好,奇怪她的美國男友怎麼會這麼保守?男人看她生氣了,左手攔腰抱起女人,放在膝上。
「怎麼?生氣啦?」甜膩的聲音讓女人頸邊發癢,男人左手繼續不安分地繞到女人身後的胸扣,隔著衣服打開了女人的胸衣,胸罩蹦上去,乳頭招了風,硬挺起來,貼上了紅色的襯衣。
「不正經!」女人拍了一下男人的手。「你為什麼都不送戒指給我?」女人一圈圈畫著男人的耳朵。
「想結婚啊?這樣不好嗎?女朋友永遠像情人一樣。」
「可是沒鑽戒好像矮人一截…」
「只有鑽戒沒人愛比較好嗎?」
「你不愛我嗎?有人愛又有鑽戒多好!」
「好,等我賺夠錢,買個大鑽戒給妳。」
「等到什麼時候呢?先買個小的吧!」
「怕我跑掉嗎?放心,我愛死妳了…」
男人湊上嘴來,佔據了女人的軀體,女人的魂飛了出去,幽幽地四下飄蕩,看著男人,掉下了瓷C
失據之?br /> 鍋裡的菜冷了,女人端起碗,放進微波爐裡加熱,五十五秒,女人喜歡重複的數字,聽起來有成雙成對的喜氣,操作起來簡單省事,比起整數活潑釵h。爐上的數字由多變少,然後嗶嗶響起,女人拿出飯菜,站著吃起來。每次只有自己一人吃飯時,她總是等到餓得肚痛起來,才拿個碗,像個難民似地挾滿剩菜站著吃。男人今天去參加他孩子的學校活動,晚彌a孩子在外面解決,不回來吃了。女人等到午夜十一點,又睏又累,才想到還沒吃飯,男人不在,她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廊間的老爺鐘敲了十二下,怎麼還沒回來呢?女人開始耐不住性子了,這樣的學校活動一學期總有好幾次,他的太太也會去,上次他們就坐一起,這次呢?雖然男人再三保證,柔聲哄她,說已經和太太分居了,可是女人總是不放心。
突然,一隻老鼠從腳邊飛奔過去,女人嚇得甩掉碗筷,沒啃完的玉米滾到冰箱下停下來,白玉碗還在那滴溜溜地轉著,混著滷肉的米粒連湯汁灑上了腳盤…
這是男人的世界,有很多規矩要守,弄亂了秩序就不是可愛的女人了!女人蹲下來撿飯菜、擦洗地板,雙腿漸漸僵硬麻木,身軀漸冷如蛇,硎w從眼眶滑下,她只是男人的情人,男人黑夜裡的情人。
吞噬之?br /> 第三十天了,女人的月信一直沒來,男人天天問,來了嗎?女人搖頭。她知道男人不要孩子,她也不想。男人的緊張,換來了女人的鎮定,她繼續等到第四十天,還是沒來,女人開始焦慮,脾氣跟著暴躁起來。
「會來的,不急不急,只是慢了。」
「你怎麼知道呢?」
「看妳脾氣來了就知道了啊!」
「你都不去做手術!」
「那對男人不好啊。」
「那我做嗎?」
「對妳也不好。」
「那怎麼辦?每個月都緊張兮兮的!」
「噓噓噓,會有辦法的,到時候給寶寶取名『壞壞』好了!」
「我不要孩子!」
「噓…」
男人溫熱的唇吻著女人的瓷A照例黏膩如糖地需索,想要用肢體解決一切問題,女人突然目光如焚,推開男人,一件件脫下自己的衣裳,棉衫、綢緞胸衣、絲襪、底褲…柔細的彩衣,像小山般堆在女人腳旁。女人裸身踏著彩衣走向男人,凌亂的髮稍在乳尖招喚,她伸手觸碰著男人雕像般深邃的眉眼,冰冷的指尖滑向男人胸膛,也幫男人把衣服一件件褪去,然後抱緊男人的頸,雙腳圈上來,用力地親吻男人,蛇信吐出的瞬間,女人狂繡y身,幻回一尾青蛇,團團盤住男人,再漸次收緊,收緊,然後一張口,把男人吞了進去。喉頭吞噬的痛楚,讓青蛇流下最後一滴佔有的瓷C
黑夜的時候,青蛇蜿蜒入穴,不再哭泣。※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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