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苦水啤酒海》彼女

◎袂青

她是我痛恨的友伴，摯愛的敵人。

姿態頗高，她有如女王再臨，我必須盡其所能款待，甚至奉獻自己。在碰面數日前，我一邊感到煩悶、壓力與疲勞淹漫至腳趾，一邊得替她鋪上潔白柔軟的昂貴床單，然而常苦候不至，空忙一場；幾度竊喜聚會取消，總算能夠獨享悠閒自在的時光，不料大小姐她不吭一聲就登門踏戶，令人措手不及。這淘氣鬼偶爾還留下不該顯現的生活痕跡，害我淪為苦命僕人，為這位嬌客收拾殘局。而且，她如同奇幻小說裡的魔王，眾人抗拒到連名字都不敢道出口，只能隱晦帶過。

母親卻十分看重她。認定若我是一個溫良恭儉讓的好女孩，作息正常、飲食節制外加心胸開闊，對方就會樂意親近我；以此推論，倘若我們生疏了，必定是我個人行為不檢，像告別貞潔的修女得不到主的垂憐。來往情形竟成為嚴苛的品格指標。我恨她作為眼線，可惡又卑鄙的告密者。

儘管如此，姊妹情誼有時仍是油然而生，我感到她真心與自己站在同一邊。她是天縱英才的藝術家，教我重新認識數種色彩：深朱，嫣紅，赤赭等等。她是可靠的戰友，神奇的醫覡，激發我的潛力，宛如大難不死的小人物被打通任督二脈，往後必定躋身武林高手之列。

誠如男子們流傳著：得小心每個月流血還不會死的動物。或許，因為目睹血腥畫面的次數不亞於軍隊警察與醫護人員，我可能也很有勇氣、很堅強吧？正因每一回衝鋒陷陣，戰場就在身體，迫近到無從逃脫。

她的名字是紅，我如此召喚已有十來年。古時她被叫作癸水，今朝則多稱為：月經。

 自由時報-97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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