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金色記憶 
 
  2008/10/3 | 作者：袁亞
 
  房間裡留下時間走過的痕跡，陳舊的氣息覆蓋在五顏六色的物件上，靜止中浮現輕淡的寂寥。

午後的陽光從褪了色的窗簾滲進來，在地板上鑲出一片亮晃晃的金黃色塊；黏膩的空氣裡摻雜著鄰居孩童的嘻笑聲，這樣靜謐的氛圍催化時光流轉，金黃光束則牽引著我走進記憶一角。

那是一個同樣悶熱的午後，我坐在奶奶的大腿上，她雙手環抱著我，嘴裡哼著日文小調，我聽不懂，自顧自地玩弄她因陽光照射而閃閃發亮的頭髮。

「奶奶，妳的頭髮是金色的！」我抓著一根金髮直盯著看，感到十分詫異。仔細一瞧，奶奶的捲髮中佈滿了許多金絲，像用黃金交織出的複雜河圖。

「奶奶，妳有那麼多金頭髮，以後一定很有錢！」大人總說金是值錢的東西。我用手指來回環繞圈住一束金髮，誠懇地說著。但奶奶沒有回應，只伸出厚實的手掌親暱的拍拍我的臉頰，嘴角微微上揚，用一種憐愛的表情迎向我。

當我發覺奶奶的頭髮由金黃色蛻變為無光澤的灰白時，歲月已在那張和藹的臉上刻劃出光陰流逝的印記，爽朗的個性也開始變得有些多愁善感。黃昏時，奶奶時常步履蹣跚的在巷口走著，沉默的背影拖著一個寂寞的影子，那個孤獨的畫面令我有些鼻酸，我突然害怕她走著走著，會消失在夕陽餘暉中。

原來，當初我視為富裕的象徵，只是生命邁向衰竭的度過。從金色到花白的轉變，似乎只在彈指之間。

傍晚時分，金黃色逐漸從房間退去，邁向夜晚的天空，暈染著如奶奶的灰白髮絲一般的色澤，此刻記憶的副作用啟動，強烈的想念向我襲來。

我懷念那個擁有一頭黃金髮、不時哼著日文小調的奶奶，每每憶起當時的純真和快樂，心中總會湧起難以言喻的波動；然而，去年爺爺往生後，奶奶幾乎整日不發一語，情緒凍結在長時間的發愣中。爺爺的逝世，彷彿在奶奶的人生中打了一個死結，使她恐懼過往，絕望未來；我的金色記憶也因此蒙上一層塵埃，歡樂的景象都變得隱晦不明。

記憶的色澤原是如此溫暖明亮，卻仍敵不過歲月的摧殘，難逃褪色的命運。我由衷希望還能聽到奶奶唱的日文小調，還能看到她大笑時鼓起的紅潤腮幫子；希望未來的日子裡，我們祖孫倆能將過往的快樂回憶，繼續延伸下去，讓美麗的色彩得以復甦。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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