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阿婆的遺憾 ◎夏德安
 
 刊載日期：2008-10-07  
 

 高齡七十的阿婆小時候是人家的童養媳，嫁入黃家，辛苦了大半輩子，掙得兩棟樓房及超過一甲以上的土地。黃伯伯性子急、脾氣躁，動不動就怒氣沖沖，阿婆總是忍氣吞聲，黃伯伯大聲吼，她就小聲應對，我讚美她婚姻路上真不簡單呀！她輕聲回答說：「都老夫老妻了，我家老頭呀，刀子口豆腐心，霹靂啪啦一陣，脾氣發過就好了，他嘴巴還沒張開，我就看到他喉嚨深處了！要是跟他嘔氣，那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我才不吃他那一套呢！」啊！這是阿婆的生活哲學！原來充耳不聞也是避免爭吵的相處寶典之一呢！
阿婆單生一個兒子，人倒也憨厚老實，平日經營一家水電行，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僱了幾個工人幫忙，阿婆的媳婦就負責看守店面及煮三嚏A中午所有工人都會回店裡午壑峊薿均A所以是個忙碌的家庭主婦，一點也偷懶不得！「既然媳婦都煮給工人吃，為何妳要自行炊煮？」我狐疑著阿婆是否有難言之癮？阿婆笑著說：「一來想吃軟一點的飯菜，二來有時肚子還不餓，媳婦煮好叫吃飯，吃得少或不吃會有耍脾氣的誤會，如果能夠自己來，凡事好商量！」就這樣，阿婆自己住一棟房子，陪著老伴自炊自食，自得其樂！有時黃伯伯也會用腳踏車載阿婆去菜市場買菜，偶爾會託左鄰右舍買，媳婦也會送菜或水果過來，這樣的日子倒也平順！
一回見阿婆偷偷在拭瓷A察覺有異，問她為了什麼事？才知道是健康檢查查出罹患糖尿病，已經住院治療一段時間，接下來要學會自己打胰島素控制，心裡一時難以調適，不禁悲從中來。沒想到凡事為人著想的阿婆也有這麼軟弱及孤獨的時候！兒子忙事業，上醫院由媳婦或孫子負責。
那一回，孫子也是趕著還要上班，匆匆忙忙，阿婆坐電扶梯上二樓診療室時，一個沒站穩，腳步踉蹌，摔了個倒栽蔥，肩關節就這樣摔出了脫臼及裂傷，整隻手腫得像麵包一樣，根本無法穿衣或舉起，真是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老伴在這時偏偏也湊熱鬧生起病來，全家頓時愁雲慘霧，疲於奔命！黃伯伯平時硬朗如泰山，但一生起病來，卻回天乏術，沒有兩個月就魂歸離恨天，不禁讓人慨嘆生命的脆弱及無常！老人家當然無法自己動手烹煮，因此媳婦就要另外準備，一天三嚏A可一點也馬虎不得；無法短期內康復，內心千迴百轉，盡是時不我與的慨嘆，可也真別無他法，鄰居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勸她歡歡喜喜接受兒媳的孝心，別把兒媳當外人看待！
所謂「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既然是一家人為何卻有這麼大的鴻溝？原來兒子從來沒開口叫她一聲媽，所以幾個孫子也從沒開口喊她一聲奶奶，這樣的答案叫人吃驚！這一驚非同小可，俗語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箇中原委還真難以問明白，有人看不過，偷偷提醒她幾個孫子，但就是沒有人敢開口質問黃家兒子，什麼原因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在阿婆有生之年，她真的無福聽見兒子親口叫她一聲媽，這是阿婆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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