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人與地】 自由 
◎李欣倫

今年七月，阿尼在桃源谷幫我拍下這張照片。

彎進陡峭的小徑，我看見一大群牛隻。牠們或站或臥，或慢條斯理地咀嚼著草葉，或泡在水塘裡。或靜止，始終沉默。長久地生活在城裡，我都忘了牛隻如此善良而優雅。牠們永遠天真而自由，因此不會知道，沿著這條小徑蜿蜒而下，離開這溫柔起伏的陵地與清澈的池，再往下走往下走，有個貪婪而飢餓的城。在那裡，牠會被人們用力地剖開，變成食物。只要再往下走，往下走。

還好，在這裡，殘酷的適者生存並不適用。

由於是星期二的下午，桃源谷除了我們之外只有另一台車。霧很大，當我往上走時，牛隻都被霧包圍而完全看不見了。再往上走，方才走過的小徑也漸漸消失。再往上走，躺在涼亭睡午覺的阿尼也不見了。到處都是霧。

可是才一下子，陽光又不知從哪裡薄薄地照上草地。起伏的地景、牛隻、涼亭、隱隱發亮的水塘又逐漸清晰了。爬到頂端，我看見海與天的交界，有一個小點緩慢地移動。一艘船，沿著時間的邊緣，移動。

而後，霧又來了，全面沒收所有景物的輪廓，包括我。

這裡，我平靜而自由。我不想知道，沿著這條小徑蜿蜒而下，離開這濃霧包圍的一切，再往下走往下走，有個貪婪而飢餓的城。在那裡，你我會被用力地剖開，變成食物。

只要再往下走，往下走。●

自由時報-97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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