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一九六零，他們巴西 ◎徐祖
 
 刊載日期：2008-10-20  
 

 漫天蟬聲響透了熟綠的枝枒，行人髮際的汗水在豔陽下閃動著光。我像隻懶倦的蟲蜷在自己的蛹裏，用舊電影把自己與紛亂的現實隔絕開來。
影片中，我看到一個奇異的年代。拜科技發達之賜，人們早上起床不用匆匆忙忙，只要按個鈕，數位廚房會幫人烤吐司沖好咖啡，衣櫃自動滑行過來，只要套好西裝便可以出門上班。男主角山姆就是這樣無時無刻享受著文明果實的群眾之一，過著汲汲營營、千篇一律的上班時光。他有個虛榮的老媽，一心想靠她成左漱H際關係拉拔兒子進入高階機構，山姆卻毅然拒絕了此般大好機會。在這個看似懦弱、隨波逐流的年輕人心底深處，依然是有一些原則與理想的。執行公務時面對受難家屬傷心欲絕的神情，懷疑的種子開始在山姆心中萌芽│這個世界，究竟出了甚麼問題？
日復一日應付荒謬的場合讓山姆覺得疲憊困頓，回到了家躺上床誚n棉被，就是他最放鬆的時刻。每晚，他都會做一個自己戴著機械翅膀在天空上翱翔的夢，傲氣的俯視這片大地。根據每個英雄都要配上一個美人的不成文規定，夢境中也有一個令人心醉神迷的女孩，誘人的肉體被純潔的白紗繚繞著，當他望著她意味不明的微笑時，就是鬧鐘或電話大聲作響的時候了。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米蘭昆德拉把對愛情的追求分成兩種型態。一種是人盡可夫（妻），只是為了寂寞而尋求擁抱來填補空虛的心靈，不管枕邊的另一個人是誰都可以。另外一種生來心中就有一個關於失落另一半的典型，為了找尋這個完全符合理想形象的情人，他們願意忍受漫長無止盡的等待，當好不容易遇到這世界上的唯一，也願意燃燒生命瘋狂追求。看到山姆不顧危險做盡各種可能致命的愚蠢事│像是數次差點被甩出高速行駛的車外，還要鍥而不捨的趴在車頂，只為了在駕駛座前面的車窗上寫下「我愛你」，似乎是過份浪漫了到使人發噱的地步了。
強烈色彩的運用跟音樂的配合大膽又狂傲，每每出乎我意料之外。片中滿溢而出的瘋狂與奇情，在七月的豔陽天奔放。爆破場面和槍林彈雨、翱翔天際的豪壯傲視，讓人捏把冷汗的戰鬥，意外過後的血肉殘肢、華麗宴會的歌舞昇平，在山姆的夢境中難以對付的的巨大機械騎士，甚至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激昂配樂，冰冷高聳的建物群，戴著醜陋嬰兒面具的怪物群們，神祕機構內部寬廣卻空無一人的長廊，狹小到叫人侷促難安的辦公室…觀影者被眼花撩亂的詭譎淹沒。
最後一幕，直接挑起了每個人心中最深層的恐懼—死亡。面對著戴上面具便翻臉不認人的老友醫生，拿出各式樣駭人的刑具。山姆手足無措到連感歎的時間都沒有，他的精神直接從當下的情境中解離，將故事延伸出另外一條支線。然後在我們終於能喘口氣為完滿結局稍感欣慰的同時，鏡頭轉回灰暗的場景，透過醫生與掌權者簡短的對話，輕描淡寫帶過男主角的「離去」。他最後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已經不再重要。畢竟，若他能讓意識永恆停留在自己編織的理想世界中，已經比大部份茍延殘喘活著的人們幸福太多。
一九六零，他們巴西。毋論身在何處，在跳舞或是飲酒狂歡。完全無法預測何時你家樓上的天花板會被忽然被鋸出一個大洞，然後戴著面具持著槍的重裝部隊魚貫而入，或是從外頭破窗飛進來。人人自危，只好繼續沉溺在末世的浮華中自欺欺人，拋開一切理應感受到的恐懼跟焦慮，恣意享受著科技帶來的便利生活。不知道到底還有沒有明天，那麼更不該錯過今夜觥籌交錯的機會。這真是一個最黑暗的時代。或鳥仴t所虛擬的未來，也將在不久之後實現。沒有人能否認心中惡的存在，以及是否能夠持續用理性及良心壓制住蠢蠢欲動的邪念。等到人類毋需動指踏步，便能完成所有期望的那一日，還有甚麼壞事不能做到的呢？※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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