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文化】縱橫古今【殷鑑不遠】豈只無妄之災 
 
  2008/10/21 | 作者： 一拙
 
 

報載日本一老太婆好端端地在家裡坐地，卻不知從何處飛來一輛車壓上她家的屋頂；月前辛樂克颱風來襲，一女騎士被倒塌的鷹架壓死。這一種「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莫名其妙災厄，就是標準「無妄之災」的類型。此語典出《易‧無妄‧六三》爻辭：「無妄之災，或繫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

我在拙著《易經卦爻辭考說》如是說解：「《說文》：『天火曰烖，從火栽聲。』其實，烖何止限於火？水患亦其烖也，《周禮‧大宗伯注》：『故謂凶烖。』賈公彥疏：『烖，謂水災也。』再者，水火相生、其患有不勝言者，《禮記‧曲禮下注》：『故謂災患喪病。』孔穎達疏：『災，水火也。』艮為牛，巽為繩，故曰『或繫之牛』；震為行、為人，巽為盜，故曰『行人之得』；艮為邑、為災，故曰『邑人之災』。高亨氏曰：『無妄之災者，當得之災也。如←不曲突，積薪其側，濫擲火種以致火患，皆是也。此殆古代故事。蓋邑人不慎，其宅焚，適或繫其牛於宅外，牛見火驚而逸，為行人所得（象辭曰：行人得牛，邑人災也）。故記之。」妄，與望聲音相同，可以通用；無妄，就是沒有期望、沒有預期的設想，居然來不及反應地發生了！

秦‧始皇九年（西元前二三八），戰國之末，楚國的考烈王不孕，這是動搖國本的大事，誰都替他擔心，尤其是丞相春申君更為著急。其時，他的門下食客，趙人李園的妹妹絕色，想進之楚王；然而，楚王不孕，再怎樣的絕色，總有色衰愛弛的時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於是，念頭動到春申君的頭上來了。

一天，開飯的時間過了，李園卻遲遲其來。

春申君說：「忙什麼呢？不餓啊！」

李園嘻嘻地說：「秀色可餐，不餓。」

「什麼秀色可餐？」

李園正經八百地說：「我妹妹是絕色，我看了都乾嚥口水，怎麼會餓？」

進來一看，果然佳人；於是，一寵而孕。

李園乃與妹妹合計，遊說春申君：「楚王貴幸您二十幾年，情逾手足；而王無子，萬一百年之後酘酘您怎麼自處呢？我正懷著您的骨肉，如果，將我進之於王，生下的實際上是您的兒子，豈不是億載萬年之策嗎？」

春申君竟大以為然地將她獻給了考烈王，生下一男，當然立為太子。

皇親國戚的李園能不貴用事嗎？卻擔心春申君漏了口風，便暗地裡養了一批死士，要殺春申君以滅口。事情傳開了，湊巧楚王病篤；食客朱英就勸春申君，說：「世間事理，有所謂無望之福，也有無望之禍；您偏偏又處無望之世，事無望之主。怎麼可以沒有無望之人呢？」

春申君不耐煩，說：「你滿嘴無望、無望的，在搞什麼嘛！」

朱英說：「您相楚二十幾年，大權在握；眼看著楚王不行了，或者相幼主而掌實權，或者乾脆取而代之，這不是『無望之福』嗎？李園無能，但權勢竟然在您之上，又豢養一批死士，您不怕他殺您滅口嗎？這是『無望之禍』。如果您信得過我，把我安置在郎中的職缺上；李園敢動，我可以先一步殺他，這叫『無望之人』酘酘」

春申君擺擺手，說：「你算了吧，李園無用，我又待他不薄，他何至於此？」

朱英知言不用，怕禍及己，乃乘間逃逸而去。

十七天之後，楚王崩，李園果然先一步入宮，把死士埋伏在棘門之內；春申君措手不及，頭被丟出了棘門之外。

家，當然是抄了！春申君是大儒荀卿的弟子，卻是戰國四公子裡死得最慘的一個，其理何在？識人不明而已！然而，荀卿的弟子中，韓非被他的同學李斯毒死，李斯被趙高腰斬於咸陽；那麼，荀卿之學，能不三思嗎？

然而，導致春申君的身死國除，只是因為「無妄之災」而已嗎？太史公有一段評語深致慨嘆之意，曰：「吾適楚，觀春申君故城，宮室盛矣哉！初春申君之說秦昭王，及出身遣太子歸，何其智之明也？後制於李園，旄矣（昏耄庸懦也）！語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春申君失朱英之謂邪！」昏庸耄懦，不能斷事、不受諫勸的下場是這樣的淒慘，豈能不引以為鑑呢？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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