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必須花去那樣長的時間才想得起我來？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我的存在對你有什麼意義？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總在為著擔心你並不是那麼需要我，而倍感困頓與HELPLESS。HELPLESS，這個字根下得真是絕妙呀不是嗎，少之又少的幫助。像是一道循環，我也可以平靜，但每當這情緒上來，我都為這樣的虛無縹緲哭得很厲害。

你一直待在離我很遠的地方，也許有時候你會走近，但也經常會有時候，你遠的即使我用望遠鏡也看不見你。你又離開我了嗎？於是我只能這麼假設。反正你也不會跟我說。

有一些人來，告訴我應該這樣應該那樣。「幹嘛跟我說那些呢？」他們甚至沒先問我想不想聽。其實他們不過是想幫我罷了，但我壓根兒不想抓住他們的手。那麼或許我就是注定要靠自己支持自己生活下去？這也許是我自己選擇的。

決定這麼想之後，我開始數日子，計算著距離我的30歲還有多少天。我列了一張表，寫下一些我想做的事，譬如旅行啊，逛動物園或看電影。這些事當然是兩個人一起做要有趣的多了，但我決定再不要邀請任何人，朋友啊家人啊，我全都不要了，如果我必須一個人，我就是一個人。

於是我在某個晴朗的非假日，一個人走進了市內的KTV。說來奇怪，其實我經常獨自做著各種事，譬如一個人去日本，一個人去希臘，我也曾經好幾次興致一來便一個人跑去看比較便宜的早場電影，或是一個人逛街亂買東西(我沒那麼喜歡逛街時互相等來等去)，逛書店時我還討厭有伴哩。包括寫作也是一個人哪。照理說我不是那樣怕孤單的人，但就是從來不曾自己到KTV去過。總覺得要跟櫃台坦承只有一個人好像真的沒朋友似的很可憐，何況如成英姝寫過的，的確包廂費也不是很划算。

所以我真是硬著頭皮去的。要向櫃台報出人數是1，比想像的還更需要勇氣，尤其KTV是相當歧視單身人士的地方呀我發現，當我說只有我自己來，小姐的眼睛立刻溢滿淚液水汪汪地告訴我，可是他們必須收兩人份的錢喔。好像落井下石做了很對不起我的事似的，而我都已經那麼可憐了呀。

不過包廂附近的男服務生們倒都滿客氣的，我嫌初走進的包廂煙味好重太臭我想吐，他就馬上開了隔壁包廂說歡迎比較，還要我連再隔壁的包廂也順道看一下再決定無妨。整個親切到離奇。但當然那也有可能是低調的同情啦，「一個人唱歌呢好淒涼喔，所以就讓她換到滿意的包廂為止吧。」說不定服務生是這麼想的。

我劃地為王獨自佔據包廂達四小時。一開始是有點詭譎，畢竟那麼安靜的KTV遭遇還是頭一回呀，而我又沒有自己跟自己說話的習慣，不過不一會兒也就適應了，沒人跟我搶麥克風，也不必委屈地與旁人合唱明明自己獨唱才最好聽的流行歌(不委屈嗎？)，其實還不賴哩。

我總共唱了70幾首歌(換言之，如果哪天你也一個人去唱歌，一次大約可以唱到70首左右喔，怎麼樣，是相當具有學術價值的資訊吧！)，中間只有在吃午餐的咖哩豬排飯時休息了兩首歌(算在低消裡，當然也是兩人份)，與被逼著當場填完對新音響感想的問卷調查時，停頓了約2分鐘。其餘時間，也就是長達3小時50分鐘，我可是獨力撐完全場哩一首歌也不浪費。我想即使是勤練瑜珈的蔡依林、瑪丹娜，肺活量大概也就是差不多這樣吧謝謝。

結完帳後我去找店就開在附近的老友J，順便瞎扯淡了好一陣。但終究沒提到才剛從KTV走出來的事，之後也沒再對任何人說。真的就是一個人去，一個人把任務達成，然後一個人收拾起心情。終極的一個人的KTV之旅。

為何我始終未能與人分享這件事呢？也許我還是覺得只能自己做完自己喜歡的事是很可憐的，問題是我又不需要同情。一個人唱KTV也沒那麼糟，不過我應該是不會再一個人去了。我還真害怕我會太習慣一個人，於是我連你也不要了。

（余文馨 ∕'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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