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天邊一顆星 
 
  2008/10/27 | 作者：宋芳綺
 
    晚餐後，陪著孩子到公園騎單車。

  暮色中，孩子賣力地蹬著腳踏板，我緊隨在他身後，望著那小小的身影，歪歪扭扭地騎著車，我突然驚覺：孩子長大了！

  親愛的，孩子長大了，大到可以騎兩輪單車了。
　　
  進入公園，孩子騎著單車穿過高大的樹林，習慣性，他會抬頭仰望，目光穿越林間樹梢。澄淨無雲的天際出現一顆明亮的星子在墨色的夜空中閃爍。這時，孩子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回頭輕聲地說：「媽媽，妳看。」

  天邊一顆星。那是我和孩子之間的秘密。

  這個秘密源自於孩子的耶誕晚會。　
　
  那天晚上，我開著車帶著孩子參加他的學校的耶誕晚會，車上，孩子說：「老師說，最好爸爸媽媽都能參加。諺晨的爸爸媽媽會來，純英說她的爸爸媽媽也會參加。」孩子說完，沉默半晌，語氣低沉地說：「如果我的爸爸還在就好了，他就可以參加我們的耶誕晚會了。」
  聽到孩子的喃喃低語，我心頭一陣抽痛，隨後平靜地對孩子說：「爸爸也有來啊！爸爸一直陪伴著我們啊！」孩子驚訝地問：「在哪裡？」
  我望向車窗外的天際，一顆閃亮的星子掛在墨黑的空中。「儒，你看，那顆星星，最亮的那顆星星叫『周武之星』，他是爸爸，不論你走到哪裡，那顆星星永遠跟隨著你，陪伴著你，遠遠地望著你。」

  隨後，車子在街道穿梭前行，但遠方的那顆明亮的星始終緊緊相隨，孩子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真的，不論我們的車子開得多快，爸爸都一直跟著我們。」我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著孩子的手：「儒，爸爸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等一下我們到學校的陽台，你一樣可以看到爸爸。」

  從此，只要夜幕低垂，孩子就會不由自主地仰望夜空，找尋「周武之星」。在山上、在海邊、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在清風徐來的庭院中，孩子尋找你，尋找你靜默不語的凝望，尋找那心靈相犀的交會……。只要墨黑的天際出現那一顆明星，孩子的眼眸中便閃動燦然的光，嘴角便掛著神秘的微笑。　　

  今夜，我們迎著夜風騎單車，孩子的心情顯得喜悅而輕盈，他賣力地踩著踏板，身影滑向幽暗的前方，沒有猶豫、沒有恐懼。騎上了竹林小橋，孩子習慣性地喊：「停，休息一下。」孩子放下單車躍身到我身邊，我也停下車，抱著孩子坐在松木椅上，看著池中荷葉田田。

  「媽媽，爸爸在看我們。」孩子抬頭仰望天邊的星子。
  我微笑不答。

  孩子開始訴說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有喜樂、有衝突。我問孩子：「你想，爸爸喜歡你和小朋友好好相處？還是跟小朋友吵架？」孩子想了想：「好好相處。」

  「媽媽，爸爸會生氣嗎？」孩子突然問。

  「嗯！有時候也會，基本上，爸爸是個講道理的人。」我說。
  親愛的，孩子現在對於「爸爸」相當感興趣。他會問我：「爸爸會不會騎腳踏車？」「爸爸會不會排積木？」「爸爸會不會游泳？」「爸爸會不會開車？」「爸爸會不會下象棋？」

  孩子將生活中瑣事融入對你的印象中。

  我告訴他許多關於你的事，他總是聽得津津有味，渾然忘我。我還告訴他：「爸爸是個讀書人，很有學問，爸爸覺得人生最有趣的事就是讀書。」孩子一聽，對「爸爸」升起莫名的崇拜，他說：「耶！我爸很有學問，很愛讀書。」

  每當對他談起你，就感到「生命存在」是一種微妙的形貌，雖然你的形體已經消失，但是，你的一切卻鮮明地活躍在我腦海中，甚至對於未曾謀面的孩子，談起你，也有一種莫名的親近的感覺。

  於是，天邊那一顆星，就變成了你，變成了孩子對你的感情的依附。只要他看到天際出現一顆閃亮的星，他的心情都顯得愉悅，有時，他會對著星星，脫口而出大聲喊著：「爸爸！」　　

  一天清晨，孩子醒來，告訴我，他夢見爸爸。我問他夢境，他說，他看到天上有一顆星星，很亮很亮，他對著星星大聲喊：「爸爸！」天邊竟然出現「爸爸」的影子，爸爸在天上，也對著地面的他，大聲喊：「易儒！」

  我抱著孩子問：「爸爸還說什麼？」，孩子望著我：「媽媽，爸爸說，他很愛易儒，他也很愛媽媽！」

  我緊緊抱著孩子，親吻著這善巧的寶貝，他總明白媽媽的心。他知道，天邊那一顆星，不只是他想念爸爸時的感情依附，也是媽媽思念爸爸時的情感寄託。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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