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心開蔓荼羅】遲暮懷想
【藝文賞析】【心開蔓荼羅】遲暮懷想
2008/11/25 | 作者:鍾文音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李白
假日的連鎖餐館,方位天母,一家三代的人出現在我旁邊用餐,爺爺奶奶是一代,夫妻是一代,獨子是一代。他們在我旁邊點著菜,爺爺說這些都是中央廚房推出來的真空包裝食品,就是等會他們再微波一下就成了。奶奶說,現在都是這樣的,你看那些小工讀生能做什麼大菜。
年輕媽媽笑著問大家:「大家點什麼來吃呢?」那個年輕爸爸卻一直低頭在看報,說隨便吃,不時地打著疲憊的哈欠。小孫子肥嘟嘟地,很寵的寶貝樣,吃飯時像在遊戲,要吃不吃的,心裡大概只想逃開這群他眼中的無聊老人吧。
那奶奶疼孫,不時撥弄男孩的髮,捏捏他的臂膀,「小傢伙,長得真壯。」兩個老人目光全在孫子。那個做爸爸的,吃完飯後還是繼續低頭看報,直到那他手機響了,先看看手機面板,然後站起走至餐館外說話,刻意把家人隔絕。
「講電話幹嘛要跑到外面,又不是收不到訊號,妳這個做太太的人可要注意這種行為後面的警訊。」奶奶敏感地提醒著媳婦。
這是新台北人的三代關係,假日可能父母來訪一起吃頓便飯,也可能各自過日子。台北三代人齊聚一堂,發生在假日一個不開伙的家庭。這在今日看來已經算是幸福畫面了,竟能見到三代一同吃飯,雖說他們也是各懷鬼胎地一起吃飯,但終究是「團聚」的。
倒是我自己在假日卻像是沒有家人似的一個人孤單地坐在餐廳吃飯。
這時我不免憶起去年冬季拜訪的八里老人安養院,一時之間記憶浮現起斑駁的歲月之臉,那些孤苦無依的老人…..老人最後的人生只剩下一張床、一只櫃子,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個拔不掉的鼻管與尿袋。我一直記得那個九十歲的陳奶奶,她雖然臥病在床,但蓋的棉被卻是少女時她自己親自編織的花被,這花被見證過陳奶奶纏過的小腳以及往昔的幸福時光,而現在她的臨終之眼也將望向這只曾經蓋著青春愛人肉體的棉被。
安養院有許多外國修女,她們像天使般地服務著老人,她們對我說老人最痛苦的其實不是病痛,而是孤獨,「希望妳常來看他們!」修女說。我聽了一時無語汗顏起來。這些修女讓我感受到宗教之愛沒有國界,她們從異鄉來到荒涼的八里靠海小鎮,其行腳如上帝之覆轍,其愛如上帝之封印。
又是一年冬天將至,時光飛逝,不知那些老人是否依舊在?
窗外正是夕陽無限好,黃昏也近了。
我的上師卻映多傑仁波切曾說:「這世間的一切無時無刻都在說法。」而我在安養院看見更多「法」,裡面盡是無常,肉體的無常,情愛的無常,親情的無常…..最後人只剩下自己。我聽見時間的游絲在吐息,把我身後的老人記憶纏縛得更緊或者遺忘得更多。在滿院的遲暮時光裡,我頓時明白學習佛法就是在和時間競速,時間將是最大的裁判者,我得加快腳步才行!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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