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窗外一陣大聲響 【聯合報╱王大智】 2008.11.27 06:19 pm 路沒有了，盡頭是一道石牆。向右轉，順著石牆走。牆上有一道空隙，大約半尺多。探頭過去看，裡面沒有什麼可怕。只是一片黑。擠過去吧，過去吧…… 慢慢的，眼睛習慣了黑暗。慢慢的，周圍有了顏色。低下頭，看見鞋子，檸檬黃；邊上有黑線。鞋底鞋面間，有一圈白色的橡膠…… 走在木板小路上。小路很窄，左右都是樹林。銀白的樹幹，紫羅蘭的葉。葉子之間，好多金色小花。樹好多，葉子好茂密，花也好茂密；把天空遮住一半。透過紫葉和金花，可以看見天空。寶藍的天空，粉紅的雲在飄。雲和雲之間，好多星星；各種顏色的星星。 右邊樹林看出去，有一條小河。河水泛著玫瑰紅；河中間，有幾塊乳白色的小岩。玫瑰色的河水，經過小岩，濺起銀色的水花。水流得很慢，水花濺得也很慢。銀色的小水珠，在空中閃閃爍爍。左邊樹林看出去，有一片草地；水藍色的草地。草地上，跑著幾隻小鹿。白色的小鹿，身上有彩色的點。小鹿跳著，彩色的點也跳著；像小鹿身上有好多蝴蝶飛。小鹿跳得很慢，蝴蝶飛得也很慢。 一陣大聲響！杯子晃動，咖啡灑到桌上。往窗外看，黑色的旅行車，橫在馬路中間。離車子不遠，一個婦人躺在地上。灰色的上衣，黑色的鞋；深灰的褲子。咖啡店門口，抽菸的男人站起來，往馬路那邊跑！對面麵攤老闆，越過幾張桌子，向馬路這邊跑！麵攤上吃麵的女人，尖聲驚叫。經過咖啡店的小孩，捂著嘴蹲下去；雨傘掉在地上。黑色旅行車疾駛而去，婦人躺在地上。 該死啊！跑了啊！趕快報警！你死人啊！快點！快點救人！看看！看看還行不行？怎麼啦？不知道啊。看到車牌了嗎？趕快看！看見了嗎？唉呀！流好多血。趕快！有什麼東西？有布嗎？電話打了沒有？要不要叫三樓李太太？她是退休護士啦。 扶起來，扶起來！不要扶啊，在流血啊！頭墊高！頭墊高！墊什麼啦？趕快壓住傷口！血要流光了！唉呀！是誰家的老人啊？怎麼辦？要不要叫家屬？是誰家的啊？警察來了嗎？我看見她在馬路中間站好久。多久？大概十分鐘吧。壓住傷口了嗎？怕什麼！救人啊！神明都在看啊。是不是自殺啊？站在馬路中間？亂說什麼！可能是失智！是不是瘋子？好像哪裡看見過！啊！啊！要說話了！ 「……要跟我結婚了！」 警察來了！借過！借過！借過啦！ 「……帶我去看……卡通電影！」 是不是看見車牌了？說什麼？不要擋住她！ 「大間的戲院！……美國電影！」 說話了！讓警察聽！讓警察聽！說什麼？ 「……彩色……好多彩色！……好多……」 幾號？什麼牌的車？什麼牌的車？ 「說要……結婚！……好好啊！……卡通電影！」 不行了！天啊！不行了！還在說！在說什麼？在說什麼啦？ 【2008/11/27 聯合報】@ http://ud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