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不是說我在回信給迪恩嘛。」迪恩是小艾喜歡了一年多的澳籍自行車手。「我心機很重地在信裡交代了一項任務給他，想看他有沒有心？」

任務？一旦冠上任務二字，身價立刻不可同日而語，抬頭看天花板，湯姆克魯斯是不是就要從哪裡垂直降下來？似乎很了不起的樣子呀，我開始有一絲期待，想像著隨時將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挑戰。但小艾親手戳破了史匹伯夢工場的虛幻神話，說她已經要求對方寄明信片來。

「明信片？」我反問，「不是哪裡的核子彈頭失竊了妳確定？」為了讓一切看起來是平順自然，小艾還畫蛇添足地寫明理由宣稱自己有收集從各國家寄來的明信片的習慣。整個多此一舉。一聽就知道是掰的。

「爛梗！」要你給我東西就要了嘛，幹嘛還要解釋一堆啊，遜，很遜。我忍不住吐槽：「況且這事也太小了吧！也算得上是任務？！」

明信片只能被歸類在舉手之勞的範疇裡。上個月我才收到網路上不認識的阿姨從柬埔寨寄出的明信片，因為她說會準備明信片然後歡迎索取。再之前也收過另個極不熟悉的網友寄自巴黎的明信片。是不熟到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的不熟喔。既然不熟他怎麼捨得花郵票錢？因為我開口了啊，這是無聊的女生才會有的毛病啦，就以為收到來自異地的明信片很是浪漫呀，於是聽說誰要出國了，都會發病似的拜託對方寫張明信片來。尤其我又是女生，有教養的男生當然不會拒絕女孩子這種小要求，於是不久我的信箱便多出一張印著巴黎鐵塔圖案的明信片。

「懂了吧，」我對小艾說，明信片可是連陌生人都願意提供的基礎服務哩，說不定在捷運上讓位給老弱婦孺都還比較少發生，「哪可能靠一張紙斷言對方有心或無心啊！」

「我怕任務給太高，他做不到我又會傷心嘛。」小艾根本在自找麻煩我覺得，「重點是，雖然我提出了這件事，卻未隨信附上地址。我想看他要隔多久時間才會想起來他不知道我家在哪兒的這件事，之後又會耽擱多久才提筆？」

「妳這樣設期望，就會有失望的風險呀。」我說，「何況就算迪恩真的寄了，也不代表什麼啊，期望值設的太低了嘛。」就像是要給小學五年級小朋友做的功課，題目卻是1加1等於幾。所以即使寫到100分又如何？還是看不出程度呀。

「有啦，他如果寄了我會很開心。」小艾堅稱，「至少那將會是他給我的第一樣東西耶。雖然，是我自己討來的。」

「現在也只能這樣，我沒有其他喜歡的人。」小艾忽然轉了語氣，「我承認我很博愛，在還沒確定下來，喔我指的是在一起，在還沒有真的一起之後，不管是誰都還有機會吧，我隨時可以喜歡上別人，他也是呀。可是我一旦確定，就會很專情。」

小艾的說法，就是她的感情觀，沒有對或錯的問題。只不過聽在我這種傳統婦女的耳裡，總覺得，還是有些轉不過來的地方。「如果妳只是因為沒有其他對象，才將就地決定，喔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繼續喜歡你好了，這樣的戀愛豈不是不純粹也不美了嘛。」好吧我就是老派，「於是我會覺得妳是寂寞多一些，是因為寂寞才喜歡他，倒不是因為喜歡他而喜歡他。」

「喔那是我對感情的態度啦，」小艾連忙補充，「可能有些人沒辦法接受一次欣賞很多人或什麼的，就覺得那樣很濫情。不過我覺得在尚未結論之前，只要不是第三者或橫刀奪愛，大家平等人人有機會呀。」小艾強調自己是真心喜歡自行車手，「毫無疑問地喜歡。」但轉頭又加了但書，「如果他說有女朋友了，那就再見。」

「再見的意思是連普通朋友都不用做了？」我問：「會不會他根本不知道妳在等他表態？會不會妳覺得你們曖昧可是他不覺得？」小艾便回答說她正在等，等更好的時機，等確認。「妳會覺得我在潑妳冷水嗎？」我扮理智，「其實也不關距離的事吧，只要牽扯到感情，如果不是雙方都超級有心，真的玩不下去。」試圖用某個人身影驅走孤單的陰霾，有時卻是換來更大更冷的寂寞。

「可是至少還有個人可以期待呀。」小艾突然講了更老氣橫秋的話，「和心裡連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比起來，我寧願選擇我這種。」這種是哪種？就是在家等明信片，等於在模仿王寶釧的那種。但願小艾沒挑錯男主角，一不小心反而演成《不可能的任務》第4集。

（余文馨 ∕'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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