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文化】縱橫古今【水滸人物】安道全 
 
  2009/1/5 | 作者：吳桃源／文 陳洪綬／圖
 
  「神醫」安道全在〈水滸葉子〉中被評為「先生國手，提囊而行」。以此八字再對照陳洪綬筆下的「神醫採藥圖」，果然一位一手持斧一手提藍，頭戴冠帽、身著寬袍的長髯醫家，正左右四顧地尋找什麼，一付「上山採蘼蕪」的姿態。當然神醫的籃子已裝滿（似乎採到了靈芝以及一串帶果帶葉的珍貴藥材），不會對蘼蕪這樣的香草有興趣（蘼蕪乃芎藭，又稱川芎，係多年生草本，羽狀複葉，花白色，有清香。根莖因含揮發性油，中醫先乾燥之，再以此入藥）。

由於安道全的角色為醫生，在《水滸》中雖與「軍師」吳用、「法師」公孫勝、「兵家」朱武，以及「術士」樊瑞等人的「謀士」角色不同，但不能免俗地，大畫家除了對神醫所持器物可以具體掌握外，這些角色的服裝都出現了共同特點－－頭戴冠帽身著寬袍。這非常有意思。

一代文學大師魯迅曾對此發表看法，他認為魏晉時期名士好服「五石散」，而此藥含石硫黃，服下後易發燒，寬袍大袖有利散熱，影響所及，此類服裝逐漸形成風氣（魯迅《而已集‧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

若再從歷代繪畫所出現的人物服飾來看，戰國帛畫與西漢畫像磚，即早有寬袖窄身與寬袖直袍的款式，到東晉顧愷之所繪的「洛神賦圖」，更可以看到頭戴遠遊冠（如安道全所戴）或籠冠（中空透氣）、身著大袖寬衫的名士飄飄然地出遊（《中國古代服飾》，台灣商務）。

因此以畫家所處的明代來看，除了陳洪綬個人深受唐代周昉仕女圖與北宋李公麟人物畫之影響外，在〈水滸葉子〉圖中還可以看到魏晉之風的餘韻，「神醫」安道全就是一例。

可惜的是，安道全雖然有神醫之名，卻無神醫之實。在〈水滸〉中，他有三次為宋江治病：

第一次是在六十五回，宋江患了背瘡，由張順專程前往建康府請內外科名醫安道全上山治療。那時安道全「先把艾焙引出毒氣，然後用藥：外使敷貼之餌，內用長托之劑。五日之間，漸漸皮膚紅白，肉體滋潤；不過十日，雖然瘡口未完，飲食復舊。」由此觀之，其治療方式應屬專業醫生份內工作，看不出有何神奇之處。

第二次則在七十二回，宋江欲往東京賞燈，因臉上曾紋面，遂由安道全進行「美玉滅斑」的外科治療。他先「把毒藥與他（宋江）點去了，後用好藥調治，起了紅疤；再要良金美玉，碾為細末，每日塗搽，自然消磨去了。」感覺上就是一場換膚拉皮的手術，不足為奇。

第三次是在一○八回，宋江征剿淮西王慶，因戰事膠著，操勞過度，染病營中，再度由安道全治療。此次則未言明神醫如何下藥，更無法讓人感受神奇效果。

此外，再從安道全於七十九回為董平治箭傷，九十八回為王英治足傷、頭面傷，以及為林沖、李逵治療外傷（為石頭所砸）來看，基本上可以將其定位為一位外科醫生，如果硬要將一位外科醫生視為神醫，則不僅是過譽，也明顯對歷史上的幾位神醫不公了。

看看中國歷史上的幾位神醫。戰國時的扁鵲，不僅建立了脈診（望聞問切）知識，也能以針灸起死回生。東漢末年的張仲景與華佗，前者有系統地分析各種流行病，分為六大類，總結為「六經辨証」；後者發明麻沸散，作為外科手術之麻醉劑。唐朝孫思邈的《千金要方》，使其成為醫藥學家，有「藥王」之稱。明代的李時珍採集草藥，寫成《本草綱目》，附圖一千多，從動植物分類學建立藥物學觀念，既科學又偉大。

偏偏《水滸》作者在安道全剛上場時，不僅誇他「祖傳內科外科」遠近馳名，而且「重生扁鵲應難比」（六十五回），這不是說即使像扁鵲那樣有「起死回生」本領的神醫也比不上安道全嗎？

讀者若果真依此去實際對照內容後，恐怕對《水滸》的印象又要打折扣了。其實小說作者慣用誇張手法誇示筆下人物性格或特徵，應是普遍性的作法。只是《水滸》中這次描寫神醫，實在乏善可陳，或許是安道全並非天罡星三十六員要角之一，沒有人在乎他的醫術是否真的高明，只是如此不高明的醫生為何卻又為皇上給徵召去了，成了宮中的太醫？

無論如何，陳洪綬的圖將安道全定位為「採藥師父」，應是有感而發。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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