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心開蔓荼羅】旅途讀榮格有感 
 
  2009/1/13 | 作者：鍾文音
 
  　 在一年初始，應該拿一枝筆和一本空白筆記本，找個時間把自己的心沉澱下來。觀照自己，檢查自己，看自己流逝的點點滴滴。如果對很多事情還有執著，那就意味著你對無常的了解是不圓滿的。

－－卻映多傑仁波切

對於一個身上流著永遠不被收編的波西米亞流浪血液者，旅行至瑞士，總有著一種夢幻感，整個國度像是包裹著無塵無味的外衣。

當死亡不再是生活裡最巨大的事件時，人的恐懼因想像而蔓延，或者因生活無聊而導致愈高文明且制度愈完善的國家其自殺率卻往往最高，北歐日本誠然如是，瑞士亦然。相較之下，我所行旅的北印度尼泊爾等貧窮荒涼之地，貧病者多，身體是僅有的唯一帝國，他們卻展現生活的存在本相，再絕望者也沒有自殺。我在富庶歐洲旅行時，不斷地想著這樣的死亡對比，我後來想出一個道理是：死亡這件事對於印度人而言太多真實了，幾乎每天要照會要搏鬥，當死亡距離如此一出手就搆著時，人們反而多了求生的意志。當死亡的世界是被遐想的，當生活的一切都被建構太過於完善時，死亡的浪潮反而把生活推遠了。

瑞士，就是這樣的井然之都。它的事事中立形成了子民永遠站在凡是不著邊的個性，它所追求的樣樣專精也造就了手藝不朽傳承。然人們在此優越國度真的可以安枕無憂？想必非也，瑞士出現最高頻率的職業是心理醫師即可見出端倪。

行旅瑞士，帶著（榮格自傳－－夢、回憶和省思），這本書很適合旅行瑞士時帶在手邊讀，尤其是長途搭火車的漫漫時光裡，讀著一個自傳書寫者的高度心靈挖掘，是生命的一種典範追尋。過往我常在自己夢境裡經驗到心理學大師榮格（C.G. Jung）的所說的神秘私密境地。「我的一生是一個潛意識充分發揮的故事。」他畢生致力於了解自己的夢和回憶、虛幻和現實交纏的情境，從來都是逼視著自己的內在旅程，他讓各種幻覺如火紅的岩漿般，讓欲加工的生命在其中被賦予了形狀。

我在過去有多次接觸榮格的時機，奇特的是每回大都是在一種挖掘內在創作狀態時會和榮格相遇。

在瑞士的旅途中讀榮格，不僅因為榮格是瑞士人，最重要的是榮格所描寫的內在氛圍和旅途景點有一種契合，好比他提到蘇黎士等地，在旅次裡我跟著有了一種精神的熟悉。而我也終於了解為什麼榮格如此關心潛意識、如此深深地觀望自身所行過的路途，我想那是因為瑞士的國度和社會本身已沒有太多的衝突點了，一個架構如此完善的社會，個人的出生就已經註定將被家族和社會化所馴服的，在瑞士豈有野性依存之地，為此榮格只得把精力往內在挖掘。

當外在世界建構得太過完善以至於個人無法參與時，想要了解生命黑盒子者只好往內探詢。旅行切斷了本有的原鄉的干擾，我在瑞士讀榮格，藉此和自我的內在作聯通，在異鄉拼貼一個「我」的原型。

旅行小山城，很快就和當地人有了互動，好像我不是個旅行者。當地旅館主人向我說：只消在這裡待上幾天，人們很快就認識彼此了，因為在阿爾卑斯山下，每個子民都和大自然一樣沒有國界。

而在心理學家榮格的眼中，生命就像潛藏土裡的根莖植物，綻放在外的花葉縱有榮枯，醞釀生機的地下根卻恆在。這就是榮格給我們的智慧。在午夜夢迴端視自己內在的「原型」，而榮格的自傳給了我一種覺醒的勇氣，與真誠面對的啟示。

旅行時，應該帶本可以和當地呼應的文學書上路。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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