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暑假，婆婆都會北上來住一、兩個月，因她身體機能很好，我總認為，她活到八、九十歲不成問題，因此相處時，總是不在意她的感受，甚至我行我素，覺得她來日方長。

去年初，婆婆突然罹患老人癡呆症，智力急速衰退，短短一、兩個星期，就無法與人正常溝通，彷彿活在另一個世界。我在驚訝心痛之餘，也相當內疚。

我剛結婚時，身體瘦弱、胃口不好，婆婆總是等著動作慢吞吞的我，陪我一起吃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我的碗裡仍留下大半碗飯菜。後來，她打聽到開脾胃的秘方，就千方百計去要到材料來熬給我吃；甚至持續一段很長的時間，我每次回婆家，她都已燉好一鍋補藥，要幫我補補虛寒的身子。

幾年前，在一個炎熱的正午，婆婆從診所復健完回來，駝著背，手裡還拎一袋甘蔗，費力的走進門，整張臉通紅，額頭都是汗水。

她滿口假牙無法吃甘蔗，只是坐在桌子前，滿足的看我啃著我最愛的甘蔗。

每想及此，我的淚水就溢滿眼眶，心中有許多懊悔，懊悔那時我對她態度不佳、懊悔相處時我沒有盡心陪她聊天、沒有在意她的寂寞、沒有謝謝她二十年來把我當女兒般的包容。

這一年來，打電話給婆婆，總是我獨自自言自語，再也聽不到電話那頭關切的回應；她偶爾回一聲，都讓我欣喜萬分，好希望她還能聽得懂我跟她分享的生活點滴，再回到從前頭腦清楚的歲月。

幸好，婆婆還活著，我還有機會盡心力。

今年夏天，我會克服困難接她來台北，就像她以前很用心的幫我坐月子般地來耐心照顧她。來日，換我扮演婆婆的角色時，我也會跟她一樣的愛護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