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新春如意‧歲歲年年】春節的回憶 
 
  2009/1/23 | 作者：孟樊/文 黃其偉/圖
 
   對我們這一世代來說，如今的春節也只變成各在天一涯的兄弟姊妹攏總回到老家團聚的日子，至於有無節慶的氣氛那已不重要了。

回憶兒時，住在嘉義鄉下，每到冬至吃湯圓後，便天天屈指計算春節到來的日子，我們都知道，從吃完湯圓開始就算年長一歲了，而這也象徵我們小孩每年衷心企盼的最大節日－－春節就要來臨。

春節這個節日與一年中的其他傳統民俗節慶有很多的不同，其間最大的差別是，在這一節日蒞臨之前，它有一很長時間氛圍的醞釀，而氛圍的形成幾乎是從冬至便開始，前後持續將近一個月。記得大約在三個禮拜前，母親便會陸陸續續到菜市場買辦年貨，開始醃製香腸，為春節的到來揭開序幕；近年關前一週則又忙著蒸各式年糕，有鹹粿、甜粿，以及象徵「年年大發」的發粿。然後在除夕前幾天還要全家總動員一起灑掃，讓室內外廳堂煥然一新，平日只顧玩耍的我們，此時也跟著母親忙得不亦樂乎，因為小孩子都知道再「熬」幾天就有壓歲錢可拿了，而這壓歲錢是當時普遍窮困的家庭一年之中囝仔最厚重的一份零用錢，光是這點，過年就與其它過節不同。

除了吃得比較好並有壓歲錢可拿之外，有助於新年氛圍的形成的還包括另一項平日我們小孩引頸企盼的「穿新衣戴新帽」。大約在過年前一兩週，母親帶我們到市場採買年貨時，便會同時幫我們幾個兄弟姊妹順便選購新衣，而這大概也是我們一年唯一一次購買衣服的機會，也因此就我記憶所及，這種「穿新衣」的感覺是標誌新年到來的一項頗為重要的因素。有一年，大年初一，一早吃完年糕之後，兄弟姊妹四人換穿新衣，高高興興出門，三四歲大的大妹馬上在門前曬穀場滑了一跤，由於前一日才下過一場雨，起身後全身泥濘不堪，遂被母親打了一頓「開正」，說這不是好兆頭；其實她心疼的是「虯腸捏肚」省下錢來替小孩買的新衣，怎地馬上被女兒給糟蹋了。

然後春節真的來臨了。除夕當天我跟弟弟會幫著父親門前門後貼門神、春聯；記得曾經問過父親，為何「春」、「福」字要故意顛倒貼，他告訴我們：「是因為倒著貼的『倒』諧音『到』，這樣就表示『春到』、『福到』的意思。」俟貼完春聯，接著父親又把供桌上的祖先牌位拿下來清洗擦拭，父親這個舉動成了一年一次的「儀式」，而他也藉這個機會告訴在一旁的我們兄弟倆十幾代祖先遠從福建漳州來台的族譜演變情形。等祖先牌位歸位後便是以三牲祭拜的儀式上場，而在全家祭拜祖先完畢則是圍爐吃年夜飯的時間，這時我們小孩終於可以拿到渴望將近一個月的紅包了，每個人喜不自禁。

除夕當晚依例要守歲，父母親說愈晚睡他們的壽命就會愈長，而我們也會愈幸福，也只有在這一晚我們會守到午夜方才就寢，否則平常九點多就已上床睡覺。隔天天還未亮便會被爆竹聲吵醒，那是父親一大早開門燃放爆竹的鞭炮聲劈劈啪啪乍響。在家鄉按照習俗，初一吃完早飯後要去廟裡燒香拜拜，父親領著家人從離家最近處的五府千歲廟、媽祖廟（新港奉天宮）、大道公廟一直拜到較遠處的土地公廟；隨後繞到叔叔家跟他們以及祖父母拜年，同時再「領取」他們給的壓歲錢。接下來幾天在家都是吃吃喝喝，偶爾父親興致一來還會和我們小孩子玩撲克牌遊戲或者擲骰子小賭一番，春節就這樣在歡樂聲中度過。

如今年節氣氛每況愈下，不要說不再有那種近乎一個月期待的醞釀過程，連過節的節慶味道都蕩然無存。尤其在我結婚另組一個家庭之後，往昔那種過年的習俗幾已消失殆盡，無影無蹤。在我台北這個三口人的小家庭裡，不會有灌香腸、蒸年糕、貼門聯、拜祖先等等這些「玩意兒」（套用我女兒的說法）。在台北我只留下給小孩壓歲錢這個討我女兒歡心的唯一習俗，然後我們趕在除夕前驅車返回新港老家，並與分居在南北各地的弟妹團聚，一起吃年夜飯。年邁的母親老早也不再勞師動眾費心蒸年糕乃至做年夜飯了，這些年老家也時興叫外燴來「圍爐」，幾年前的春節我們甚至全家出國度假，沒在老家過年。

是的，現今的春節似乎只剩下度假的意義。有一年過年我曾問當時讀小五的女兒，說她知不知道大家正在過節？她回答說：「我們這不就是在度長假嗎？」顯然她並沒有過春節的概念，而對我們這一世代來說，如今的春節也只變成各在天一涯的兄弟姊妹攏總回到老家團聚的日子，至於有無節慶的氣氛那已不重要了。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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