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急急到學校，那個新的級任導師我沒見過，一見面她就劈頭告狀，說大女兒上課老是打瞌睡，功課沒寫完還說謊…

圖／江長芳

最近有一項跨國調查發現，台灣寶寶睡眠時間，遠低於亞洲及歐美各國，孩子的競爭力，已明顯輸在起跑點上。

德國小孩七點睡 女兒小時也照辦

二十年前，我剛從德國帶兩個女兒回國時，一到夜間八、九點，街上仍看得到許多活動的孩子，不免詫異，這時候不是孩子躺在床上睡覺的時間嗎？相對於德國的孩子，一到晚上七點，收音機就會響起「晚安！親愛的孩子們，上床時間到了……」的晚安曲，夜間的街道是看不見孩子身影的。兩相對照，不知台灣孩子的晚安曲是在幾點？

那時我們住在學校宿舍，舍區孩子很多，兩個女兒雖嚴守過去七點上床的習慣，但聽見院子裡到處是孩子的嬉戲聲，心中滿是不情願，頻頻藉故起床偷看窗外，一會兒說口渴，一會兒說尿急，睡覺時間一拖再拖。八點是我的極限，也許她們知道再拗也拗不過這時間，因此往往帶著不甘的表情入眠。

過去幾個年輕的同事，早上一來上班，每每呵欠連連，抱怨孩子一到晚上精力充沛，不過十二點不睡覺，搞得他們每天筋疲力竭。詢問之下，才知孩子精力旺盛的共同原因，都是午睡時間過長。

經驗中，我兩個孩子在德國上幼稚園時，沒有所謂的午覺時間。幼稚園就像一個大遊戲場，玩都來不及，怎麼還會想到睡覺？所以每個孩子玩得筋疲力盡，回到家時，有的還等不到晚餐，已經累到兩眼快張不開，七點的晚安曲不到，就已紛紛睡著了。

對很多德國父母而言，累了一天回來，只消讓孩子吃個飽，就可送他們上床，自己也可喘口氣。而且，家是夜晚共同休息的地方，不是下班回來的另一個戰場，每對夫妻都可以擁有浪漫之夜，誰說有了孩子，就失去兩人世界？

我出國電話遙控 她們說已經上床

在我家，八點上床的家規行之有年，兩個女兒上小學後的發展也算正常。直到老大小四暑期末，我要到歐洲二十幾天。臨行前，請來她們的阿姨照顧，千交代萬交代，開學後一定要遵守八點上床的規定。至於開學前這段日子，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不敢奢求。

原以為這樣的要求很人性，而兩個女兒，也早就習慣上學日的生活作息，所以就很放心的出國了。

不久，國小開學日到來，算好台灣的晚上八點時刻，我不時以電話遙控，電話那頭都傳來：「我們已經上床了，媽媽別擔心。」孩子的懂事令人欣慰，聽在耳裡，總覺得特別貼心。

如此二十幾天很快就過了，我回來後，照顧她們的阿姨要回家了，兩個女兒和阿姨臨別依依，阿姨似有許多未說完的話要說：「要聽媽咪的話喲！還有，阿姨交代的事別忘了！」阿姨使使眼色，一副慎重神秘。兩個女兒猛點頭，四隻眼睛泛著淚光，可見近一個月來，姨甥感情好得不得了。

當女兒的阿姨一走，第二天，我就看到老大聯絡簿上的老師留言，說她在校適應不良，希望媽媽到學校一趟。

看了聯絡簿，我嚇一大跳，以為老師寫錯了。問大女兒怎麼回事，她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阿姨到學校，為了她的功課，和老師溝通不良而吵了一架。

這還得了，我感覺事態嚴重，第二天急急到學校。那個新的級任導師我沒見過，一見面她就劈頭告狀，說大女兒上課老是打瞌睡，不專心又愛說話，最糟的是功課沒寫完還說謊。我被老師說得兩頰發熱，怎麼才一個月不到，老師說的學生，好像不是我的孩子。

阿姨照顧卻脫軌 放學電視看不停

孩子放學回家後，我把她們兩人都叫到跟前，沉著臉問：「說說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妳們每天放學回家都在做甚麼？」「寫功課啊。」老大眨著機伶的眼睛回答。「還有呢？幾點睡覺？」我轉望老二。「阿姨說不能講……」老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小人，阿姨說不能講，妳還說……」老大側頭，狠狠的瞪著妹妹。「都不要吵！給我老實招來，不准說謊。」我眼冒金星。「我們答應阿姨，不能說，要講信用。」老大無限委屈，低著頭。「妳們說實話，我不會怪阿姨，也不會找她說。」我深深吸一口氣。

兩個女兒這才告訴我，她們每天放學後的快樂時光，是先打開電視，舒服的半躺在沙發上，違反吃飯前不准吃冰原則的拆開冰棒大快朵頤，從下午四點二十分的小叮噹，看到小飛俠、無敵鐵金剛，直到吃晚餐。吃過飯，洗完澡，阿姨叫她們寫功課，但此時八點檔連續劇正要開始，這是阿姨的最愛，她們跟著把功課搬到客廳寫，一邊寫一邊和阿姨討論劇情，就這樣，連續劇演完，她們功課還沒寫完；看完連續劇還有綜藝節目，最後邊寫邊打瞌睡，拖拖拉拉到十點多才被阿姨趕上床。

夠了！夠了！我一把怒火正在延燒，為了信守不生氣的諾言，我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溫和。

原來近把個月來，我的電話遙控其實是徒勞無功，這兩個小傢伙完全處於無政府狀態，我幾年來辛苦建立的規矩，竟敵不過近把個月的閒散，而毀於一旦。這樣的局面，真不知要氣哪一方？

最後，我痛定思痛，除了循循善誘，重建威信外，別無他法。可見在教養孩子過程，「教」是多麼的重要。給孩子畫個方圓，才有規矩可言。

這次的混亂，可說是我做母親以來最失職的一次。然而，一個星期後，老大和老二的作息又恢復正常了。雖說七點的晚安曲來不及，但八點的號角聲亦可追。

現在，她們成年了，除了學業、工作都順利，一個身高一百六十九公分，一個一百六十八公分，不知是否早年七點晚安曲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