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12 20:28:10 落葉之楓

【藝文賞析】便當

【藝文賞析】便當

◎鄭麗卿

每天,我帶便當出門。

便當是前一天晚上做的,晚餐時我一邊吃飯,一邊把飯菜裝到便當盒。

一碗的飯量,鋪平,然後是肉,魚不腥的話就帶一些,再來是青菜,裝得滿滿的,幾乎看不到半粒米飯,可說是裝填得非常扎實的一個便當,旁人都說看起來像建築工人的便當盒。我是那種先吃飽喝足了再做事的人,帶著一個充實的便當,會讓我一個早上都心情好,覺得今天有再多的事情也有力氣去做。

幾十年來都這樣,中午,捧起蒸得熱騰騰的便當,在空蕩蕩的辦公室或者是現在一個人的空間裡吃著,不鏽鋼的湯匙刮擦著不鏽鋼橢圓的飯盒,咀嚼中彷彿還感覺到小學三年級輪值日生時,獨自在教室裡等家人送便當來的餓。那時候,很餓,很餓。直到父親騎腳踏車滿頭汗送便當來,一個只有魚脯,還有一點別的什麼的簡單便當。我仍記得那一天陽光的亮度,空氣乾爽沒有一點灰塵,在空空的小學校,靜靜的教室裡我吃著便當,父親身上的汗酸味依稀在陽光中蕩開來。

日後,我總是一個人吃便當,不和同學同事圍在一起互相挾別人便當裡的菜和魚肉,我的便當就只屬於我。

有時候把湯匙收放在便當盒裡,走路快時就發出金屬互相碰撞口匡啷口匡啷的聲音,那是小學生放學後拔腿奔出學校的聲音,是小男生回到家一秒不差甩下書包衝出門去的緊迫聲音,是快樂的聲音。我滋味著這種孩童式的快樂,一去不回的簡單的快樂。於是星期一到星期五,天天都是便當日。

當然也有像要背叛什麼似地讓自己脫軌而去,去吃吃潛艇堡或是白饅頭抹豆腐滷的時候,但是我的胃無法感到滿足,一下午老覺得身體是虛飄的,心裡也不踏實,就像忘了做一件什麼事情一樣。和朋友去餐廳吃飯,看到一盤炒青菜叫價二百元,我心裡嘀咕著去市場買一把青菜只二十元哪,這時候我才深切明白自己已無可逆轉地滑入家庭主婦的境域了。●

 

自由時報-98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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