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苦水啤酒海》不存在的對手
◎衣酒蛉

「聽說鹽酥雞的『後生』這次考得不錯！」老媽到菜市場，除了蔬菜、水果、雞、鴨、魚、肉，照例又帶回蔬菜攤公告的八卦。

顯然消息是蔬菜攤經由水果攤、水果攤經由冷飲攤得來，而夜市尾的冷飲攤日夜都營業，才能一路經由彈珠攤、雞蛋糕攤、黑輪攤、蚵仔煎攤、滷味攤……，輾轉得知夜市頭鹽酥雞攤家的事！

鹽酥雞的後生彷彿專程出世來和我作對：每次考試成績總是比我好──縱然，我破天荒得了第一名，他也能在滿分的考卷數上多我一科。

不只課業，鹽酥雞的後生會幫爸媽打掃家裡、洗衣、作菜，而且友愛弟妹，尊敬兄長，總之比我孝順、聽話、多才多藝！凡我自豪的優點，他比我更好；我具備的缺點，他完全絕緣。

所謂「既生瑜，何生亮」！鹽酥雞的後生，我必定前世與你相欠債，今生你才讓我在老媽面前抬不起頭來……。好！別的比不過你，我不買你們家的鹽酥雞總可以吧──而且規定妹妹和死黨們一律不准買，哼！

縱然如此，鹽酥雞的後生依舊在我的生活裡揮之不去，而且從「鹽酥雞的後生如何如何」變本加厲到「要是鹽酥雞的後生一定怎樣怎樣」！總之，鹽酥雞的後生是我如影隨形的噩夢──因為他，我的榮譽顯得黯淡無光；因為他，我的痛苦變成無病呻吟！

直到有一天，我們載小表妹來家裡作客，快到家時，表妹吵著要吃鹽酥雞。好死不死，回家的路上只有那攤「兒子與我有深仇大恨」的鹽酥雞攤──我想拒絕，但開車的是老爸，而指揮權握在副駕駛座的老媽手上。

表妹選好料理，老闆賣力油炸，老媽慣性寒喧：「頭家，恁後生最近在做什麼？」

「後生？」老闆面露疑惑：「我只有一個女兒，最近剛上小學。」

「咦！你什麼時候接手的，之前那個頭家呢？」

「阿桑！我在這裡做了快二十年了……。」

從不吃鹽酥雞的媽媽，從沒到過這個攤子，從未見過鹽酥雞攤小開，也從來不知道噩夢「魂縈夢牽」了我寶貴的青春期。

車上的我，不顧小表妹滿臉的疑惑，當場興師問罪！

老媽卻說：「說不定是賣菜的講錯了，老媽『愛』你，才希望你多學習別人好的地方嘛，你還不是過得好好的！」接著，老媽立刻把我多年的痛苦拋到九霄雲外。

隔天一早，不知導火線為何，老媽不顧小表妹還在我們家，對著老爸又唸起了「隔壁王叔叔小舅子的連襟」升官、薪水都交老婆而且包辦家事的「經」。

看著老媽這麼「愛」老爸，我對鹽酥雞後生的「恨」，也就漸漸釋懷了。

自由時報-98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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