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靜謐生活】美好時光
【藝文賞析】【靜謐生活】美好時光
2009/4/23 | 作者:林文義
拂曉前,隱約鳥聲啁啾,我仍未眠;許是剛完成書寫或僅純粹地閱讀,似乎這般地夜醒習性持續至今幾是半生,我的文學竟是如此累積而來,以睡眠交換文字思索,彷彿天譴。
子夜到黎明,我全然純淨,猶若修行。常人勸說:晚時不宜喝茶,以免眠夢難寢。此一告誡於我毫無阻礙,慣於泡盃熱茶啜飲,如蝶吮之花露,這樣感知生命在白晝的俗世應對,喧譁過後,一種好整以暇方式面對筆紙書寫。
或者不書寫不閱讀,就靜聆樂曲,好像回返往昔的美好時光,青春遠去很久了,年少所愛的歌卻留了下來;那時唱歌的人與我相同逐老,前些日子,尋出巴巴拉史翠珊低吟的「往日情懷」,那清甜朗脆的嗓音如此絕美,安迪威廉之「月河」、木匠兄妹的「情歌傷我心」甚至羅大佑「鹿港小鎮」以及江蕙等等,靜謐夜暗悄然之間,彷彿時光凝凍於追憶的明晰。
追憶的明晰,思索地盡是昔人的美質,想他者的好,不再讓誤解、爭論、相異的價值所留之憾意;將心比心,也許已然陌路的認知,是我負人傷情亦如是,自己應反省懺悔,愚騃缺乏大智慧,僅深切祈願,不再交會的昔人故舊,往後身與心一切皆宜,福慧滿盈就好。
近年習詩淨心,猶若修行。無詩之時亦是靜謐讀詩以自遣,收到遠方詩人朋友寄贈詩集,但見扉頁題簽及印璽,莊重的手跡,紅色泥記,要我誦之詩行如入他心,如此虔誠如此刻骨深情。詩人將歲月悲歡裸埕明示:臨水照花人猶在,卻若鏡中拈花人。
逐漸懼於夜暗與拂曉接壞互換時刻,一抹微亮,幽藍泛紫繼而呈靛,竟感到無由心驚,東邊天色亮起如燭火暈黃,我急拉上落地窗帘,自求必須沉眠入睡,深諳若待晨光入室,必然再也難寢,彷彿蝙蝠急隱入闃暗穴居,怎麼美好時光,竟是唯我半生觸具的黑夜所棲
?
自嘲是:美麗的不幸。一生宿命的食夢獸,在這世界沉睡無聲之際,我隔外清醒在文字的兵馬圍城,永不得歇息地思索對抗之中。時間的定義,究竟在流失或是頑強地試圖挽留
?猶若真時無意識抽菸的陋習,是撫慰還是迷醉?時而厭惡卻又繾綣不捨,矛來盾去的糾葛。
枕畔垂落流蘇的窗帘還是多少會透溢乍亮天光,只好翻身背向,倦然眠意如一張網,逐漸將我吮吸入黑暗……彷彿閤眼最後的回眸是床側壅塞的書牆,冷冷俯看我如何入睡,然後揣臆夢如何接手?夢,總像鏡子早已裂解片斷,映照我支離破碎的從前,再也難以拚湊還原,時而醒後用心尋奈夢中何事卻罔若隔世。
如此定義生命存在的時光竟是虛實之探問,不就彷如文學書寫的過程,美麗而艱難。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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