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許多年前見你,多年斷了聯絡,朋友的熟悉感其實仍舊停留在當時。但有時了解一個人和認識時間的長久不一定成正比,聰明如你,情緒總隱藏極好,世人之前公開發聲承認自己是一個婚娛的失敗者,選擇天窗亮心裡話,對你的確是艱難的掙扎,掏出心底如血淚般不曾間斷的愛之訴,在眾聲喧嘩中幽幽吐出,凝聚心底的思念就要瘋狂崩潰了,你幾乎只差沒有淚趴於地,形銷骨立剩下飄搖的空殼,我感到不堪。
確實是生命中對身為一個女人最嚴重的掠奪,比不幸還更令人憎恨的愛之暴力,另一種形式的凌遲,像棲身在愛的毀滅裡近乎絕望,愛情求不得可能痛苦,但親情的被隔絕,則是無色無味無形式般墜入地獄般的痛苦,那折磨之椎心、可佈、無助,何等地令人恐懼,我想,此刻你定是以血淚無聲回應。
這考驗如此艱鉅。是啊!一位母親的心思,正停格在「我愛你不必人懂」,伴隨著見不著孩子的苦,揪心刺骨難以言之的恐佈吞噬了所有存在的思考,白晝依靠著假面以逃脫思念如鬼魅般的糾纏,唯獨身處黑夜才明白屈服於痛苦的深刻,寂寞之張揚、悲傷之無形,你或許要嘆,舞台上演活了各種的角色,獨獨在自己的人生局面胡亂失控沒了章法,一場只有自己演出的假面獨腳戲。
苦苦維持的幸福表面,原來都活在自己的想像。杜斯妥也夫斯基說「我只害怕一件事:我所受的痛苦竟是毫無意義。」上帝不會永遠沈默到底,你呼喚稚女痛哭失聲,唯一能徹底擊潰你的,大概也只有這個了,若不是痛苦臨到極端,再如何你也會極盡一切能力去遮掩,到底是絕望了吧!但人生如此長,塞內卡所謂的「如果我們讓外物恐嚇我們,那生活就不值得過了。」你的心情彷彿站在懸崖之前,我想起李安「臥虎藏龍」中玉嬌龍縱身一躍懸崖的剎那,回歸本心心誠則靈,絕路是去路也是重生,只有決定擁抱自己,世界才會開始擁抱你,你攤開這一切,某種程度上要付出被反噬的代價,但正視命運或許可以找到解決的出口,雖然不知結局是好是壞。
你淚眼尋女之前,婚姻裡負面傳聞不曾斷過,困在虛浮的幻象中繼續神經繃緊,隨媒體風言風語觸動心絃,螢幕前你巧笑倩兮面對揣測追問,眉宇下的笑顏,再對照之後被揭開的真相也看似荒謬了。冒著可能引來兩敗俱傷更巨大的風險,你選擇發難,但新聞是不容許事實存在的,傷口一旦撕開了,流言四射,不相干的人,識的、不識的一一跳出來站在第一線,怎麼看都是玉石俱焚,你該思忖過會到這一步的,是無計可施才出此下策?把真實和虛假交付媒體審判,無異為裂痕添火加柴,活脫脫一場各說各話的羅生門,風暴之中注定的結局只有嗜血腥羶,是非自嘴裡說出在腳邊死去,最後自己連什麼都不是了。
你噤聲了,比以往更沈默。困在泥沼中的掙扎,耗掉一個人所有的靈魂,你說太累太累,一個單純思女的想望,手一伸一摸,卻是美麗的海市蜃樓,感覺既悲傷又吊詭,埋在心中如此之深的折磨,透過外在的聲淚,縱然被外界形容為不同形式的機心與企圖,你再不想作聲,這混亂的一切覆水難收,回頭太難。
但真實承認痛苦的存在,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也許不犯錯,就學不會做正確的選擇,放下假面的你,那外在的空殼已然卸下,不再窒息、不再隱藏,會不會是另一種新生的形式?心理學裡有一種流淚蠟燭的理論,流淚並不是病痛,而是一種治療,把所有悲傷、憤怒、無奈、恐懼各種形式上的負面感覺,一一點燃直至見到火光熄滅,痛苦經歷的過程中,你也完成了自癒。去承認痛苦吧!跨出了這一步,才不會讓你躲在衣櫃裡,永不見天日。
(林嫻如/紅蜻蜓‧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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