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以後,夜的寧靜有助於讀書和寫作,卻隨即失去寧靜,原因就是這場突如其來的風雨。
提前回到都市裡,三天的假期在居所中的網路世界度過。窩在有我紋理的房間(飲料、食物和凌亂衣物)接受朋友在facebook上的邀請。誠如你我所理解的,這其中有太多成分是為了消磨時間,方法就是無窮盡的圖文點選及資訊瀏覽,其意涵沒比操弄電視遙控器來得複雜多少。陷在其中,一個夜晚也嫌漫長。直到電視裡風災消息滿佈所有新聞台,才悄悄發現這種不合時宜的冷漠。
飯店倒塌,沉入滾滾泥流。山裡的居民被困在島中的孤島裡,救援隊冒險進入災區,若雨勢過大,也只能等待。等待時,有痛哭失聲的,有閉目祈禱的,也有慌亂而破口大罵的。死訊逐漸傳出,其中不只有遭土石活埋的,也有奮勇救災的……這是螢幕裡的景象。
螢幕外人們的目光被徹底抓住,比起平日更專注在接連不斷的新聞報導中。螢幕外是乾燥,有空調或電扇適合人們居住的地方。他們發出感嘆,沒見過水淹這麼大。
***
返回山間前,和父親為了一些事情而爭吵。北部也無風雨也無晴,下了客運後,也因為不必再淋雨而逐漸感到心寬。就像從前那樣,騎著心愛的老車在陌生環境中四處探索。補齊文具後,還辦了張圖書證。再多認識幾條路,雨又落了便回去了。
山間僅些許落石,路仍十分平穩。直到抵達學校前,一處彎道泥流成河。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土石流。規模並不大,道路功能依舊,只是經過時得特別留心注意。我用手機拍了下來,隨即感到一陣荒謬。
那夜螢幕內仍噩耗頻傳。回到房間後,夜的寧靜再次呼喚著我。這次我聽見了,很辛苦地聽見內心微弱的聲音。「異鄉人」書中主角的母親過世後,並沒有立即性的悲傷。他偕女伴看戲,過著與平日無異的生活,直到有天因寵物過世,才使失去母親的痛裸露出來。
螢幕外的世界是我的人生。
我覺得好困擾,為什麼無法穿透那層隔閡,為什麼我不能清楚聽見那些明明在求救,卻又聽起來遙遠的聲音。
「既然你沒有流淚,而我也沒有。那我們就分開吧。」妳對我說。
白日時期待能與年紀相仿的女老師對話,傍晚則是附近便利商店的親切女服務員。夜裡感到寂寞時,打給過去曾有交集的女人,但,終於決定打給妳時,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異鄉人最後因一場誤殺事件,被判以極刑。審判的過程一面倒,因為他並沒有在母親過世時痛哭流涕,甚至還偕女出遊,因此他被認定為一個冷酷兇殘的人。
為什麼,我無法穿透那層隔閡。為什麼我聽不見螢幕裡自己那微弱的求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