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說：「鬼怕惡人。」表示人比鬼更可怕，但沒想到，連乩壇的神靈也怕惡人。

有一位神壇師父想要包裝自己的形象，順便做推廣，便委託出版社幫他捉刀寫傳記出書，出版社知道我對宗教向有涉獵，便請我幫忙，我原本不接觸鬼神道，但想想去實地勘察也好，就接下案子，並跟師父到處跑場，做貼身採訪與記錄。

師父和他的弟子們一路大展凡人看不到的神通斬妖除魔、勸服眾生布施銀兩、捐印善書，以解冤仇，自然不在話下，但最令我大開眼界的是一次各路乩壇住持來朝聖師父的法會。法會開始，師父端坐法壇中央，大小住持們紛紛乩靈降身，變身成神，陸續向師父禮敬請安。

師父一一問清那些乩靈來歷，大抵是一些生性善良的怨鬼執靈附著到乩壇神像受人供養，師父勉勵「他們」好生修行，造福人群，便賜坐一旁。後來一位女住持起乩後，現出附身的乩靈，是一位明朝山東的淹死女子，幾百年來流浪漂遊，十年前方至此壇定著。但該乩靈話鋒一轉，開始哭訴，說該壇的主事大弟子把持廟務，卻無惡不作，還暴力恐嚇裡面的諸弟子，搞得大家心神受創，幾近崩潰，陪同前來的弟子們也出聲應和，殷殷期盼師父能出手幫忙。

此時，師父暫未回覆，卻偷偷望我一眼（不是我法力高強，而是我正在記錄此事），就在這看似不知如何處理之時，師父的一位弟子卻突然跳出來主動說話：「這是你們壇的事，不關我們的事，我知道師父生性善良一定會答應幫你們，但這事你們要自己處理，不要『牽拖』我們！」說完師父其他弟子也紛紛表示贊同，「歹事別相害」！

這下換我愣住了，首先，這些師父弟子們沒大沒小，一個個跳出來講話，「家教」很不好，哪天不換成他們把持廟務了？再者，乩靈不是為人排憂解難的嗎？怎會遇到惡人治不了，自己還深受其害，卻治得了滿山滿谷的百年厲鬼？

後來，我沒完成任務就推辭了工作，因為，這樣看起來，鬼怕惡人，連乩靈也怕惡人，所以是鬼神怕人，不是人怕鬼神，那該整治的，是人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