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往事小廚房》瓶子裡的浪潮聲
◎小映

他是我的高中同學，開學三個月後因借考卷的緣故我才跟他講到第一句話。他是班上最高的男生，身形像撲克牌般單薄，細長的四肢使他的關節格外明顯，走路時習慣背書包的右肩會微微傾斜，像個天秤，跟他的星座如出一轍。

我和他都喜歡閱讀及寫作，也會交流彼此的詩作。我們雖然同班，但礙於其他同學的目光，許多心情都靠魚雁往返傳達。從他的文字中我能感受到他纖細的思維，從此以後他成為我無話不談的異性好友。

高二期末考的下午，我和他相約去看海。放學後我們喜孜孜地換上便服，搭了兩班公車和一班渡輪才抵達目的地。途中我們買了烤小卷和白甘蔗汁，我顧不得微甜的青醬還殘留在嘴邊，快步跑向我期盼已久的那片海。「海好藍喔！」我開心地跟他講。他微笑回應我。那天天空的雲不多，讓我更分不清天空與海洋的界線了。我坐在海灘上隨手撿了一些貝殼放到口袋裡，他則在一旁用撿來的樹枝在海灘上寫下我們的英文名字。海浪不斷打上岸來，一遍遍沖掉他寫的字，他也一次又一次地補寫上去。直到趕不上浪花的速度，他才放下樹枝，靜靜在我身旁坐下。

回家途中他教我一個隨時都可以聽到海浪聲的方法。他從書包拿出寶特瓶，裡頭的水只剩下四分之一。他將水平呈180度水平狀，握住瓶子的中心，在我耳邊輕輕搖晃著。水撞擊瓶子的聲音就如海浪拍打沙灘般真實。「妳聽，是不是很像海浪啊？」我猛點頭，他的雙眼中似乎有海的倒影。

高中畢業典禮當天，他給了我一封長信。他說自己喜歡上補習班的學長，問我該怎麼辦。我看完信，拿起桌旁的水瓶搖了搖，卻怎麼也聽不見海浪聲，因為水裝太滿了。但眼淚的味道的確跟海水一樣鹹。

自由時報-98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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