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秋天的哀愁
◎黃文鉅

接連的颱風，惹來沛然的雨水。哪怕只是出門買個早餐，或去趟影印店，就得全副武裝套上雨衣。穿梭在無槍也無彈的雨林中，總是讓我莫名氣餒。有時候雨勢促迫，水滴準確而不留情地砸在身上，留下天人交戰過後的痛楚。臉的下緣，狼狽地暴露在半罩安全帽的遮掩之外。口罩早已經濕透，流淌著欲言又止的抗辯。好不容易從雨中回到舍區，停妥了車，但見大伙兒的雨衣，順手晾在各自的寢室外牆。天暗下來，還沒亮燈的時刻，整條長廊上，一幢一幢筆直的魂，隨風飄啊飄，花花綠綠，有點像不三不四的鯉魚飄。

即便如此，等隔天再度出門之際，晾了一夜的雨衣，仍未乾透，水珠明顯沾附，我穿上半濕的雨衣，走入雨中。日復一日，木柵的水氣罕有離去的時候。

抵達校園的時候，把雨衣收進車子，撐開雨傘，沿著開滿花的山道，向校園的肚腹走去。每個禮拜，我前來叩知識的窗，抱著叛逆的心情。怎麼也讀不完的英文論述，怎麼也釐不清的佛洛伊德和拉岡。再不然就是研究方法不夠新穎，論點不夠有力。面臨巨大的知識土石流，我顫顫危危，愈走愈沉默。

下課後，雨仍下著。索性不撐傘，獨自走著。雨水打濕頭髮，鞋子和褲管也攀滿了濕意。山下校園的停車場，打開車廂，雨衣奇濕無比，靜靜躺著。彷彿它再也沒有乾燥的一天了。它的生命自始至終都是為了和雨糾纏並且留下狼狽的證據。正如被規訓的人生，再也看不見前方轉瞬即滅的燈火，好像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所有的人倫分際，都好模糊好遙遠。年屆而立卻看不見未來的博士班生涯……

盆地好濕，即便我的眼底早就不缺水了，雨仍不肯止歇。●

自由時報-98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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