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 【喻】載你一程 
 
  2009/12/30 | 作者：呂政達
 
  唐朝寒山子的三百首詩，不乏饒富禪機、趣味譏嘲的作品，然而，我反覆閱讀的這首：「兩龜乘犢車，驀出路頭戲；一蠱從傍來，苦死欲求寄：不載爽人情，始載被沉累；禪機不可論，行恩卻遭刺。」參想著千年前寒山子想講的佛理。

蠱是毒蟲，在《伊索寓言》或法國《拉封登寓言》裡，就會是蠍子，兩隻烏龜乘坐牛車，途中遇見蠍子央求要搭車，怎麼辦呢，動善念讓蠍子上車，卻可能會遭它螫刺。全世界的寓言，似乎都寫過相同的困境。

我找到那幅《寒山拾得圖》，重新溫習寒山子狂狷間似笑非笑的神情，寒山子正在笑我：原來你也陷進了這個難題裡。轉念再想，這其實正是人的心智歷程，當善念（龜）乘坐意識流（牛車）遇上妄念、雜念（蠱）要求搭車時，問題就來了：意識該不該載它一程？

或許也可比喻成，我們在婆裟世界遇見形形色色的人，已習慣靠著外表、學歷、談吐或直覺，分別這個人的好壞善惡，是龜還是蠱。我們巧妙地保護自己，絕不容許讓「蠍子們」靠近。

然而，佛會願意載它一程吧。我這樣想著，寒山子仍在泛黃的畫像裡向我咧嘴狂笑，善念或妄想，在佛的心目皆無分別。蠱的毒汁，蠍子的螫，一概無從傷害廣闊無私的佛性。彈指不可論間，「該不該載它一程」，這樣的問題，從不會浮現佛心。

寒山子被他當世的人視為狂人，他的狂笑迴蕩山川，處處留詩，但如果是你乘車在路上邂逅這樣一個衣衫襤褸、蓬首垢面，說不定正在捉身上蝨子的人，你能直視他的本質，或只是眈惑於邋遢的皮相？

來吧，我說，寒山子，讓我載你一程。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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