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戀了。」星期六晚上，景美夜市，走過賣油飯的攤位後，她面無表情地說出了那句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接的話；明明不在意的語氣，卻承載著令人在意的字句。於是兩人之間隔著沉默，沉默開始滋生起了尷尬。

他們是大學同學，不熟之上朋友之下的普通關係。但普通關係的背後，卻隱藏著他暗自擁有的好感；沒辦法，那時她有男朋友。兩人畢業後會在過節時交換幾封簡訊，雖然簡訊多半是由他開始傳的。

那天他卻接到了她的簡訊，簡訊透露著些許的耐人尋味，尋味後他試著約她出來，她似乎有點勉強，但終究還是答應了。多久沒有那麼開心了呢？他發現自己的微笑，鏡子裡的自己穿著新買的牛仔褲、最貴的一件襯衫，站在那裡。要不要帶項鍊？他看著櫃子邊吊著的小配件們猶豫著。感覺太台，還是算了。一件件的配件、一次次的否決，最後他決定什麼都不戴，因為他看到了那瓶她送的迷你香水。

香水是藍色的。用海洋來形容，太重、用天空來形容，太輕；介於海洋和天空之間的香水，被裝在好看的小玻璃瓶裡。記得那次生日裡所收到的禮物中，只有她送的，至今依然被他原封不動地珍藏著。對他來說，並不是不想用這瓶香水，只是，沒有用的理由罷了。

沉默中，人群裡，他牽起了她的手。起初她掙扎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他們走著，直到街口，然後在一群猶豫著是否該穿越馬路的行人中，他抱了她、相視、彼此似乎都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就接吻了。

不過那只是他的幻想而已，事實上在那句話之後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她走在他的前面，他跟在她的後面並看著她的背影。買完滷味後，她突然笑得很燦爛，並開始聊起大學時有趣的回憶，他看著她也想跟著一起笑；但卻在玻璃的反射裡，看到自己笑得很爛。

對話，為了對話而產生的對話在捷運站裡終於停止了。他要往新店的方向，她則是坐往淡水的方向。看了看電子看板，往淡水的車會先來的樣子，也好，他想。

等車時她才突然想起似的，問起了他的最近。很好，一切都不錯，像以前一樣，說完他大概又笑了。是嗎…，最近學會擦香水了喔？我記得你以前都不擦的啊，送了你一瓶，也沒感覺你用過，香水是自己買的？還是女生送的啊？

他忘了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不過多半又笑了吧。她被捷運的列車給載走之後，他坐回原來的坐位上。緊握著手機的他，在一班又一班列車的玻璃窗的反射裡，一次又一次地凝視著自己。可能，海洋就是海洋，天空就是天空，根本沒有介於之間的東西吧？

自由時報-990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