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站在陽台上，就會看到整齊的菜畦，在陽光或風雨中，碧綠著、吮吸著，彷彿能聽見蔬菜們窸窣的生命歌聲。

這是小城擁擠的樓房間唯一展示自然與率真的地方。看到它，我總會想起山嵐四起、鷺鷥高翔的山地。山地中有許多水靈靈、光燦燦的菜畦，和諧整齊地點綴著青山秀水、茂竹修林。

父親勞頓一生，退休後就在山地中開墾出一方菜園。在父親精心呵護下，一片青綠。朝陽初起、夕陽下沉之際，父親細瘦的身體隱於林木掩映的菜園中，撒菜種、鋤雜草、摘菜疏。菜園色彩繽紛，豆棚瓜架，依山附勢。父親對菜地傾注了極大的熱情，煥發出了讓人們難以置信的活力。菜地中後來又多了兩壟茶樹，青枝綠葉，自然、清新。父親曾笑言：死後把我葬在此地。

多年後，父親真的走了，卻未葬於那塊菜園。他棲息在另一塊叫做棗園的山坡上，面朝那個菜園，安靜而祥和。也許，他一邊慢慢啜飲清茶，一邊俯視著青了又黃、黃了又青的菜園。

我在擁有了自己的一塊菜園之後，才真正體會到了父親勞動的樂趣。

戀愛的時候，同事們正熱中於整理菜園。好心人建議我們也弄一塊菜園，將來結婚可以有新鮮的菜吃，於是我們就在他的一塊菜園上開始了我們的「菜園生涯」。我平地、施肥，她栽種、整理。一個月以後，荒蕪的菜地上就長出了翠綠的菜蔬。我們天天去菜地裡看，天天都感覺到菜蔬在生長。那些小生命細微的躍動激起我們的喜悅，我們真實地感覺到生命成長的過程。也許在那時，我們才第一次讀懂了生命、理解了生命。後來我們的女兒出生了。當她會走路了，她常會來到菜園，瞪著好奇的目光，打量滿地的菜蔬，咿呀著稚氣的語言，去觸摸那些綠色的生命。

菜園後來給了另一對小夫婦。我們相繼進了城。在忙碌的生活中，我們常會想起那塊菜園。很多印象模糊了，但大片大片的綠色仍盈盈地茂盛於記憶。

現在，在小城，我們在黃昏的時候，常會路過樓房前的那片菜園。菜園顯得很安靜。我們也安靜地走過。彼此絕不打擾。

我們也會在一些時候想起那些揮汗如雨的日子，想起那些在勞動中才能體會到的喜悅與舒暢。偶爾，我們也會靜靜地回味「菜園生涯」裡獨有的生命體驗。

生命就這樣流過。我們靜靜感受，一起往前走。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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