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在德佛羅朗喝咖啡
2010/2/5 | 作者:馮雁軍 文‧攝影
德佛羅朗咖啡館緊挨一條大街的十字路口,跟巴黎街頭抬頭可見的小咖啡館沒什麼兩樣,外面帶一個紅綠相間的小玻璃廊篷。
玻璃篷很小,擁擠地擺著六張自行車輪子大小的桌子,上面鋪著潔白的桌巾,一瓶帶著水珠的鮮花,精緻小巧的台號牌反面是價目表。
內間同樣不大,十幾張桌子,還有幾個空位。這不是我想要的座位,於是上樓。靠牆的木樓梯很小、很窄,僅容得一人上下,每走一步,就發出「吱呀」的聲音。牆壁上,貼著一些畫,色彩暗淡。樓上的咖啡室約二、三十平方米,擺著八個小咖啡座,有三個空位。我想要的那個座位,居然沒人,上面有個毫不顯眼的小銘牌 ——「薩特曾在此座位上寫作」。薩特在這裡寫作的同時,還與跟他同樣齊名的才女情人波伏娃在這裡見面。
薩特當過兵,被俘釋放後當教師、創辦現代雜誌,試圖用存在主義觀點研究社會、政治、哲學和文學。最終,他成為當代法國哲學界、文學界的首要人物,他以其存在主義哲學思想,影響了法國以至全世界整整兩代文學家和思想家。一九六四年,薩特被授予諾貝爾文學獎金,但他沒有接受,理由是「他謝絕一切來自官方的榮譽」。
那一年,波伏娃通過令人望而生畏的巴黎教師資格綜合考試,其名次緊隨薩特排在第二。以後,她便在馬賽、巴黎、里昂教書並和薩特同居。雖然,他們成雙入對地出現在公眾視野,卻沒有結婚,而是彼此維護著自己的自由和獨立,一起工作一同參加政治活動。他們住在不同的地方,保持著一定程度的隱私權,但每天都見面。見面的地方,就是我現在的這個桌位。在這兒共同工作,或是邊喝威士忌,邊交換意見。
薩特和波伏娃去世後,慕名造訪者絡繹不絕,不知多少次,把小小的咖啡室擠得水洩不通。面對盈門顧客,一代又一代的店主,從來都沒有想過借薩特的名氣把小店擴大,而是千方百計保持當年的原樣和氣氛。如果在桌上放本未闔的書,再加一杯咖啡,那情景,就像是薩特剛在這兒坐過,體溫尚存,馬上就會回來。
屋裡雖座無虛位,可那麼多人在一起卻十分靜肅,聽得見銀針落地的聲音。前面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對年輕男女,顯然是熱戀中的情侶。左邊一桌,對坐的是兩位生意人,面前擺的明顯是份什麼合同,是商榷,還是討價還價?我身後一桌,像是做電影或拍電視的,從著裝上可以分出導演、攝影和編劇的身分來。門口的那桌,年輕的巴黎姑娘面對筆記型電腦,好半天才敲一下鍵盤。
在這裡,人們對你視而不見,沒人在意你,沒人打量你。那一年,余秋雨先生帶了一個攝製小組在這拍片子,折騰了好半天都沒引起人們的好奇和關注。後來才知道,這並不是巴黎人的無情和冷漠,而是對別人的尊重。尊重別人工作的正當性,尊重別人工作的不可打擾性,尊重別人工作時必然會固守文明的底線。
或許,正是這些尊重,別人對你不必警惕,不加在意,不為關注,不去好奇!所以,薩特在這裡寫出了幾十部著作,坦然的在這裡與波伏娃相會。
小店雖是百年老字號大小,卻永遠沒有必要擴大與整容,它追求的只是恆久的記憶與尊重!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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