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香水海】崑曲《牡丹亭》
2010/3/4 | 作者:張放
這幾年來,海峽兩岸演出崑曲《牡丹亭》,引起人們濃厚興趣。這齣崑曲是湯顯祖退休後的作品。換言之,湯某並不是窮全副精力寫戲曲,而是閒著無聊,遊戲之作而已。
何以作者輕視崑曲,因為元明的文學風氣,戲曲不登大雅之堂。民間流傳「王八戲子吹鼓手」俗諺,有學問的人怎肯花心血搞這種玩意兒?
湯顯祖三十四歲才科舉中進士,做官。四十九歲棄官退休。半生時光消耗在應付科舉和官場生活上。他為了應付科舉,十二歲寫詩,一直寫到六十六歲逝世,畢生寫了兩千兩百多首舊體詩。但是,文學史上詩的行列,沒有他的名字。湯顯祖卻因寫了《牡丹亭》,才列為戲曲作家。
舊體詩是消耗文人智力的無底洞,害人千萬,罪孽深重。如果湯顯祖不浪費他的才華,從年輕便放棄科舉的「學而優則仕」之路,專心寫作戲曲,他一定會為中國戲曲留下更多偉大的遺產。
這位江西臨川老者值得同情,《明史》上評論湯顯祖「蹭蹬窮老」固然刻薄,倒是真實寫照。他不得意在於性情孤傲,不肯趨炎附勢,巴結大官。「張居正欲其子及第,羅海內名士以張之。顯祖謝弗往」,得罪了張居正,中進士已三十四歲,晚了。其次,他過分自負,在太常寺任禮部之事,上書萬曆,痛斥「陛下御天下二十年,前十年之政,張居正剛而多欲,以群私人,囂然壞之;後十年之政,時行柔而多欲,靡然壞之,此政可惜也。」萬曆看了火冒三丈,「謫徐聞典吏,稍遷遂昌知縣」。湯顯祖做了幾年小縣官,原想調回京師,以謀發展,誰知層峰想拔掉他,「竟奪官」,從此「家居二十年」。閒來無事,寫了《牡丹亭》,排遣寂寞。不料他的戲曲才華到這時放射了光芒。
湯顯祖筆下的杜麗娘,魂兮歸來,風情萬種,高唱起「良辰美景奈何天」時,台下的廣大觀眾為之垂淚、斷腸。退休後,湯顯祖寫了《牡丹亭》、《南柯記》、《紫釵記》、《邯鄲記》、《紫蕭記》。他的戲曲比元雜劇還好,達到了藝術的高峰。
但是,湯顯祖卻不清醒,他依然迷信京師還記得他,能夠重新調回去當個類似「國策顧問」的官銜,也好印上名片,在京師衙門行走。烏紗帽,何等誘惑廣大的知識分子?這是封建制度下的產物,這也就是中國的傳統文化,討論文化史的朋友,別在那裡自圓其說、自我陶醉了!
學而優則仕的「仕」,是毒物,是戕害文人心靈的致命傷。這種文化,日本、菲律賓、韓國沒有,法國、英國也沒有,英國的莎士比亞,小學還沒念完,為了生活,跑到倫敦劇場管雜務、跑龍套。一日,老闆發現他有寫劇本的本領,莎士比亞便專心從事寫戲劇,寫中國人視為低級工作的戲劇。徐渭曾敘述自己畢生寫作成績:「吾書第一、詩二、文三、畫四。」他不敢提他寫過雜劇,說出來丟人現眼,試想,中國怎會產生「不屬於一個時代,而是屬於所有的世紀」的莎士比亞!
我花了不少錢買前排入場券,看了一齣崑曲《牡丹亭》。湯顯祖的不幸身世,劇情的悲劇氛圍,迫使我熱淚盈腮,等於念了兩年書,值得啊!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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