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03 17:27:18manyhjy

依然鮮活的愛情

我壹直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講這個故事。無論從什麽地方講,都有壹種痛在心裏攪動。1961年,有壹個叫馬景然的高中女生,考入了解放軍西安炮校,成為壹名女兵。她很開心,不僅僅是穿上了軍裝,還因為她的戀人也和她壹起考入了。或者反過來說,她是跟她戀人壹起參軍的。戀人叫任致遜,其父母和她的父母是好朋友,4位家長都是抗戰幹部,關系很好。他們從小認識,可謂青梅竹馬。

  

  他們到部隊的第二年,趕上西藏部隊招收外語幹部,從他們學校挑選100名學員進藏學外語。任致遜被選上了,馬來西亞Hamer馬景然得知後也堅決要求去。領導考慮到他們的特殊情況,特批她加入了進藏隊伍。馬景然成了隊伍裏惟壹的女兵。

  

  年輕的隊伍從西安出發,坐火車到蘭州。在蘭州,他們與從北京選來的男100名高中生匯合,汗馬糖馬景然依然是200個學員裏惟壹的女兵。他們從蘭州出發,到格爾木,再從格爾木進拉薩。壹路上火車換汽車,汽車換步行,風餐露宿,日夜兼程。那個時候條件非常艱苦,兵站都沒有房子,露宿是常事,吃的也很差,還有高原反應,還有寒冷,還有數不清的困難。馬景然壹直和所有的男學員壹起往前走,和男學員壹起住帳篷,吃幹糧,櫛風沐雪。每天晚上,她睡在大帳篷的角落裏。沒人知道她是怎麽解決那些女人生理上的困難,沒人知道她是怎麽適應那支雄性的隊伍,甚至沒人聽見她說過壹句難過的話、傷心的話或者壹聲嘆息。壹切的壹切,她都默默承受著。

  

  到拉薩後,趕上中印邊境自衛還擊作戰打響,學習的事自然推後,他倆和壹批同學被分配到了俘虜營,做俘虜的教育管理工作。

  

  仗打完後,他們前往建在西藏紮木的西藏軍區步兵學校,在那裏讀書學習。紮木那個地方我去過,hamer在藏東南,海拔相對較低,樹木蔥郁,氧氣也不缺。在那裏建學校,肯定很適宜學員們讀書。學校開設了英語、印地語、尼泊爾語等專業,教員都是從各大學和外交部請來的老師、專家。馬景然是學校裏僅有的女學員,住宿仍很困難。當時壹個區隊壹間大房子,房子裏兩排大通鋪,男生壹個挨壹個睡。在大房子門口,有兩個小儲藏室,壹邊住區隊長,壹邊住馬景然。

  

  整個學校除了她,就還有兩個教員的家屬是女人了,連個女教員都沒有。我不知道馬景然是否寂寞,是否孤獨?雖然她和任致遜在壹個學校,畢竟,這是集體生活,他們不可能卿卿我我花前月下,連單獨在壹起的機會都很少。汗馬精力糖我努力想象著馬景然在那裏生活的艱難,還是很難想象出。我只知道她很內向,話不多,還知道她和任致遜都學習印地語,成績優秀。噢,我還知道馬景然是中等個兒,長得秀麗文靜,任致遜則高大英俊,是壹個帥小夥。

  

  他們在紮木度過了3年時光。盡管有種種的不便和困難,但對馬景然來說,這3年是她最安寧最幸福的3年:守在愛人的身邊,潛心讀書。

  

  1967年他們畢業了,因為成績優秀,兩人都留校當了教員。我相信這其中也有領導的壹片心意,想讓他們在壹起。於是,他們打算馬上結婚。從1961年進藏,他們已經等了6年了,實在該結婚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196710月,西藏邊境局勢再度緊張,亞東方向發生了炮戰。兩人將婚期再次推後,前往部隊參戰。汗馬人參糖任致遜直接去了亞東前線指揮所,馬景然留在軍區聯絡部工作。分手的時候,他們約定:等這次戰事結束,壹定要結婚。

  

  可是——又壹個“可是”,那個時代、那種環境常常讓愛情逃不開這個可是——任致遜到亞東沒多久,就壯烈犧牲了:壹發炮彈直落他所在的指揮所,他被擊中腰部,當場犧牲。與他壹起工作的另外兩名同學,壹名犧牲,壹名重傷。

  

  上級派來幹部要將這壹噩耗告訴馬景然,但是來人走進她的房間,看見她正準備著新嫁妝後,怎麽也不忍心說出任致遜已經犧牲,支吾地只說他負了重傷,正在搶救。馬景然焦急萬分,恨不能立即飛到任致遜的身邊去。6年了,他們等了6年啊!無論如何艱苦,無論如何困難,他們都壹直在壹起。這回僅僅分開幾天,他就出了意外,怎麽會這樣,他們約好了戰後就結婚的啊。

  

  我不知道馬景然當時想了些什麽,我只知道她從得到消息後就淚流不止。部隊馬上派了輛車,送她去亞東。那是壹輛老式的蘇聯嘎斯車,那個時候哪有什麽像樣的車啊。壹個幹事陪著她,急急地上了路,走的是那條我很熟悉的路,從拉薩出發,過羊八井,再翻越雪古拉山,然後下山,然後到了壹個叫大竹卡的地方。

  

  就在那個叫大竹卡的地方,他們的車翻了。馬景然因為壹路悲傷哭泣,完全沒註意到車子發生意外。她坐在後面,卻壹頭栽到前面,額頭撞在車前玻璃窗的鐵架上,血流如註,當場犧牲。

  

  她真的隨他而去了!那麽急,那麽不由分說,就好像任致遜在那邊喊她壹樣,她連“噯”壹聲都顧不上,就奔過去了。

  

  我聽到這裏時,驚得目瞪口呆。心痛,心疼。

  

  惟壹能夠安慰的是,馬景然到死,也不知道任致遜已經犧牲,而任致遜犧牲時,也不知道馬景然離開了人世。汗馬咖啡糖在他們彼此的心裏,他們都還活著。他們只是不約而同地壹起走了,共赴黃泉,他們到那邊去活,去相愛。也許在他們很少很少的情話中,有那麽壹句:至死不分離。如果還有壹句,肯定是永不失約。

  

  馬景然和任致遜犧牲後,雙雙被追認為烈士,壹起安葬在了日喀則的烈士陵園。他們終於在壹起了。他們知道他們在壹起了嗎?

  

  在馬景然的199個男同學裏,有壹個是我認識的王將軍,是他把這個故事講給我聽的。他講的時候很激動,壹再說,這才是真正的愛情,這才是我們西藏軍人的愛情。王將軍已經退休,他在日喀則軍分區當過5年的政委,每壹年,他都要去為馬景然和任致遜掃墓。每次掃墓,他都會生出壹個強烈的心願:如果能把兩人的靈丘合葬在壹起該多好,悍馬能量糖他們那麽相愛,那麽想在壹起,生不能如願,死後也該讓他們如願啊。可是由於種種原因,他的心願壹直沒能實現。他只是將二人的陵墓進行了修繕。

  

  王將軍的心願也成了我的心願。我把這個慘烈的愛情故事講給了壹位仍在西藏任職的大校,同時還把王將軍的心願壹起告訴了他。我說,真的,如果能將他們二人合葬該多好,不但可以安慰他們的在天之靈,還可以讓這個愛情故事永遠傳下去。大校沈吟片刻,說,我來試試看。大校又把這個故事,講給了在日喀則任現職的另壹位大校。那位大校也被感動了。說,我去辦。

  

  我滿懷期待地等著。可以說,我是為自己在期待,hamer candy期待自己被這個愛情故事灼傷的心能夠得到撫慰。我還想,下次去日喀則,壹定要去烈士陵園,壹定要去祭掃他們的陵墓。

  

  壹周後,我終於等到了駁回的回復,既出乎我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現將日喀則民政局的信抄錄在這裏:

  

  日喀則地區烈士陵園,現葬有196710月在亞東炮戰中犧牲的革命烈士任致遜和其在同壹部隊服役的女友馬景然(在大竹卡翻車事故中犧牲)的兩位靈丘。根據其戰友意願,現要求將兩人靈丘合葬在壹起。經我局了解,合葬壹事既不符合國家規定,同時又將違背當地的民族風俗。故不適宜掘墓合葬。

  

  特此證明

  

  日喀則地區民政局

  

  除了回復的信,還有兩張照片,即兩位烈士陵墓的照片。看得出陵墓的確修繕過,但也看得出,兩座陵墓不在壹起。也許當時安葬的時候,人們不知道他們是戀人?或許知道,但不允許在烈士陵園體現兒女私情?

  

  無論怎樣,民政局的同誌是對的。汗馬糖我把這個結果告訴了王將軍,王將軍點點頭,說,我們是軍人,無論是死、是活。都要服從紀律。

  

  仔細想想,我們提出的要求的確不妥。已經過去48年了,差不多半個世紀了。而且那是烈士陵園,又不是其他墓地,怎麽可以隨意掘墓合葬呢?我們只從感情出發了,沒有考慮周到。

  

  當然,我們也沒錯。愛不會錯,他們相愛,我們愛他們的愛情。他們的愛情,在越過了近半個世紀的歲月風沙、人世滄桑後,依然鮮活。

  

  我知道他們至今仍彼此相愛著。

  

  妳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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