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0-21 20:43:08馬勒

《極短篇》:錯過

這是一場史上醞釀最久,但實際過程卻是最短暫的戀愛。

還是這麼說罷,與其說是戀愛,還不如說是貪圖那一秒溫暖的氛圍,因為年輕的美好,因為那還是一個對愛情矇懂幻想的年代,因為太過小心翼翼,因為太過相信奇蹟。然而到最後,還是沒有人敢先伸出友誼的手。

到最後,兩個人還是沒有把緣分緊握,只能在心裡怪時光蹉跎,怨恨時光不能倒流!

她有個平凡的名字,但卻是個不平凡的女孩;他們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他們有過千百次眼神的交會,但彼此都沒有勇氣先向對方說「嗨」;他們是彼此日記裡的常客,駐足在彼此最熟悉的心靈角落中。他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一次,在一個灑下滿天夕陽的傍晚,他遇見了她。

他踩著傑安特在趕往補習班的路途中,還沒步入青春期的他一臉稚氣,雙眼中充滿著數不盡的機靈,在到達停車場一個街口的轉角,兩人四目第一次相遇。他不自覺地看著她,齊肩的直髮掛著一張清秀的瓜子臉,有神地雙眼襯托出燦爛的笑顏。很顯然地,她會是一群國中女生中,最讓人注意最耀眼的一顆星。她也放慢了腳步,不知是有意無意地微笑向他點個頭,落落大方中還是掩藏不住少女的嬌羞。

從此,補習對他來說,變成了一件最渴望不過得苦差活!在補習班的表揚會上,數學段考連續十二次的滿分,只是為了吸引她的注意,英文老師的問題,他也是第一個舉手回應,只有理化老師的課讓他愛理不理,因為偌大的教室裡,他找不到她熟悉的背影。

三年後,在早晨初昇的朝陽下,正上演著一場好戲!

她穿著黑裙白上衣,肩上背著綠色書包,走在斑馬線上一步步地往前前進,途中她停頓了兩秒,因為她看見一部熟悉的傑安特,車上的人顯然還沒睡醒,一臉睡魔纏身樣,這不是他又會是誰呢?只是,他的個兒拉高了不少,鼻梁上還多了附眼鏡,臉上多了些痘痘,她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看著他,他也被身後的喇叭聲驚醒而睜開了雙眼。

那天,映入彼此眼簾中熟悉的身影,給了兩個人一天的好運!

然後,他們很貪婪地揮霍老天給的好運,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偶遇,一次又一次地眼神交會。可能,連邱比特最後都沒了耐心,也只能忍不住搖頭嘆息。

兩年半後,在同一家補習班總複習課的上課前,他停好了機車後,走到大樓內的電梯前,他按下了上樓的按鍵。突然,她從大樓一樓的一側走了出來,像是在大樓內已經等了許久的模樣,穿著一身打扮過得華裝,帶著一臉的堅定與喜悅,走向他的面前。

上樓的電梯門開了,他似乎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心裡直怪著這早不開晚不開的電梯門,心跳不止的他直覺地三步併兩步,逃到電梯內隱藏他的害羞。這一刻,在他心中應該是等了許久的,尤其是她親自走向前向他證明,這不只是他長久來心裡的想像,他該要狂喜的,他該要牽起她的手,然後,把這五年半的日記交給她,讓她讀讀這些巧遇在他心裡,是多麼不可言語的美麗!

空氣凝結住了!電梯內連他只有三個人,但她站在電梯門外,雙眼一直凝視著他,好像在等著他說些甚麼話,像是邀請她進來這部一點也不擠的電梯,也順便,邀請她進駐他那一點也不擠、甚至是為她預留空間的心裡。

他還是沈默了,他也不解他的沈默,按著<->的手慢慢鬆開,甚至連一句最日常不過的禮貌問候也開不了口,劇本不該是這樣的。電梯門慢慢關上,他看到門縫中她眼神裡的疑惑與不解,看到她雙眼中漸漸凝結流下的眼淚,他則是不停地顫抖,咽喉中嚥不下去的那口口水,讓他差點窒息,讓他難過,也讓他心痛。

那堂課他心不在焉,他不停地詛咒自己,雙眼一直看著她的背影,她像是一朵枯萎的花蕊,他從背影就感覺的到她失去了陽光的活力,沒了那股向陽的魔力。他後悔了,他在不停地深呼吸中後悔了。

下課後,他盼切地想找她,只是,他被下課趕著回家的人群阻擋在後頭,她則被人群往前捲走,一直到離開他的視線。她回了兩次頭,在人群裡尋找他好幾回,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熱切期盼的眼神,她的臉上寫著淡淡的哀傷。

他從九樓快步從樓梯往下走,這回他三步併兩步地往前跑,只要再一次的好運,像這五年半來數不清的好運那樣,一切就會不一樣的,他快跑到一樓大樓門前,認出了熟悉的背影正坐上家人的轎車中,他推開了擋在前面的人群,在馬路上朝著開走的轎車揮舞著雙手。

「拜託,給個紅燈吧!」他叫天天不應。

「求求妳,回個頭吧!」他叫地地不靈。

到頭來,他們還是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但彼此都知道並確定了對方的存在;他們有過千百次眼神的交會,但在彼此鼓起勇氣向對方說「嗨」的時後,好運已經不在;他們是彼此日記裡的常客,駐足在彼此最熟悉的心靈角落中,只是,這兩本日記也許已經寫到了盡頭,一場沒有結尾的盡頭,他們還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邱比特已經遠離,因為揮霍過太多,不知道把握,到現在,只剩下錯過!


那天,是他到目前最後一次看到她,是總複習課的最後一節課,也是一場莫名其妙的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