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二十七)
『怎不開燈?』楊依偉的聲音,他在黑暗中摸索開關,皮鞋噠噠聲,感覺很親切。
『我睡著了。』我醒來,用手摀著眼,還不很習慣燈光的亮度。
『還沒吃飯?』
『睡著了。』我翻身過去,『你自己吃吧。我想再睡一下。』
『妳還沒吃吧?』
『不餓。』
『妳感冒了嗎?』
『沒有。』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怎麼了?』
『沒有。』
他自己坐在床邊,以一種超乎平常的近距離靠近我,『我看看。』扳過我的身子,手輕輕撫過我的臉和額,『很好呀,沒事。』
我坐了起來,『我沒事啊。只是睏了而已。』
『要不要出去吃飯?我們出去吃。』
『我不想。』我意興闌珊。『你自己吃吧。』
『那我就去買超商的便當算了。』
『楊依偉。』
『嗯?』他望著我,看我欲言又止。『妳想說什麼?』
『你女朋友會不會介意你搬來這裡和我住?』
『不會,我也不喜歡她。』
『她是不是也姓徐?』
他嚇了一跳,『妳怎麼知道?』
『她是許磊的老婆的妹妹吧?』
『誰告訴妳的?』
我居然笑得出來,『她下午來這裡示威。』
他扶著額頭,『許磊,這傢伙真的是恨不得大家一起下地獄。』
『她很漂亮。』
『漂亮不能當飯吃。』
『楊四寶,你該不也會是用了她的錢?』
『沒有,』他猛烈搖頭,『我不走許磊的路線。我的一分一毫都是自己賺的。』他抬頭看這裡的一切,『事實上這是我的房子,本來要給我媽住,但我媽不愛住台北。妳開的車,是我的公司車。』
『這算不算包養?』
『如果有婚姻關係,就算。』他拿出煙盒抽了一根。
『如果沒有婚姻關係呢?』我拿了自己的煙也點了一根。
『就當是朋友義氣相挺吧。』他看我的頭髮,『妳也該換個髮型了。留這麼長,晚上看起來怪嚇人的。』
晚上還是跟了楊依偉去了一家小餐廳吃了飯。他很熟悉這裡的生活條件。不到二十分鐘找到一家很藝術的咖啡廳,叫做『迷戀』。
門口有一具燒著小蠟蠋的燈具,推了木門進去,分成好幾個包廂。楊依偉指了指最角落的,示意我走過去。服務生送來了二杯水和菜單。
暗紅色的桌布上也有一個小小的蠟蠋燒著,映照著我和他的臉。我看起來一定很悲慘,因為我從楊依偉的臉上看到了另一種表情。我看起來一定很狼狽。
『吃什麼?』
『我只想吃個蛋糕配咖啡。』
『那我吃個義大利麵吧。』
點了起司蛋糕,一杯摩卡。他要了一個海鮮義大利麵,和一杯拿鐵。
餐上得很快,也吃得很快,因為我很沈默,他也很沈默。
我先開了話題,『我這樣住下去也不是辦法。』
『嗯?』他好像從很遠的地方,把思緒拉回來。『妳想說什麼?』
『我總不能一直住在你家,下個月房子賣掉,我還有幾十萬吧?』
『還有三十五萬。』他想了一下。
『那我搬去台北市住就好,車子還給你,我還有一台摩托車,而且不用養車,生活開銷也很小。』我已經開始計畫,『我也應該要找工作了。』
他沒有說話。吃完了麵,喝掉一半的咖啡,他才伸個懶腰。『啊,今天累死了。』
『你看你,每天跑來跑去,又要回來山上,不是很累嗎?』
『妳不用來編派我的生活。』
我被他的這句話嚇了一跳,『抱歉,我只是覺得這樣比較好。』
『妳沒心沒肝的壞蛋。』他低頭抽了根煙。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的聲音如蚊蚋。
『好不容易把妳從許磊手上搶過來。現在妳說妳要搬回去。』他突然傾身過來,『給我妳的手。』
『做什麼?』我把左手給他。
他抓住我的手,我本能地想抽回來,『不要動!』楊依偉從口袋裡拿出一只戒指,『我不像許磊那麼有錢,但我把我媽給我的,轉送給妳。』
『毛三妹,經過這一陣子,妳應該懂得什麼才叫真的感情。』
『毛三妹,我想了很久,與其把妳讓給別人,不如就我來。』
『感情是長久一輩子的事,我們可以做像夫妻般的朋友,也可以像家人一樣。』
『我們可以一起開車回去台南,一起回台北。』
『妳對許磊不是真的感情,只是一時意亂神迷罷了,不要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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