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在廚房裡洗好了菜。昨天沒做完的菜，今天便成了晚餐。一切彷彿回到昨天，但她的身上已經有了不同另外一個人的味道。他在客廳裡看電視，一邊看自己的電腦回信，認真地工作著。她來不及換衣服，圍上了圍裙在廚房火速進行。一個鍋子是排骨湯，另一個鍋子是大火在燒著的米腿炒玉米。

她一邊切著青菜，一邊想著，或許應該要搬出這個地方了。

昨夜是什麼？她自己只能怪自己太心軟，或許應該堅持下去。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

想到這件事，她就耳根發熱，心情躁動了起來。

別說，別問，如果你回來了，我會假裝一切都很好。我也很好，大家都很好。她用袖子擦去臉上的熱。看了自己的手錶，時間指著六點二十分，他就快要回來了。

如果離開這裡，或許她就清靜一點，或許她會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她會暫時住在曉莉的家，趕快找到工作，重回自己的以前的生活。昨天是錯了嗎？錯了嗎？

鍋子發出噗哧噗哧的聲音，她趕忙把火關掉，把炒玉米盛上了小盤子。

洗好了鍋，再來就是煎魚了。

她發著呆，沒注意到高利源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她回頭正盯著魚時，看到他，嚇了一跳。
『我嚇到妳了嗎？』他注意到她的不安。
『沒有。』她任他抱在懷裡，他很中規中矩地在她額頭上了一吻，還替她撥去了黏在額邊的小毛髮。『我知道妳想的，不要擔心，慢慢來。』

她沒有回應。回到瓦斯爐邊。高利源一臉嚴肅，回到客廳，默默地想著一些事情。

過了二十分鐘。有人開了門進來。
『哥！』高利源叫了他。

被叫的人沒有回應。好像連拖鞋也沒有穿，直接衝進廚房，看了她一眼。她假裝沒看到，因為抽油煙機的聲音是個很好的掩蔽體。他站在廚房門口，沒一會兒，又頹然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變了，另一個不同的女人。她變了。那臉上的紅暈和不自在，像是個被愛的女人，但那個男人不是他！

她抬頭看了門口一眼，站著的人變成了高利源。他沒有什麼表情。然後也回到自己的房間。

把魚煎好了，一切的菜都上了桌。楊華書自己回到了房間，她看了看四周。

誰都不是她想要的，誰也都不是她想要去爭取的。靜靜地拿了鑰匙和皮包，走出了房間。利澤在洗澡，利源在房間，燈亮著。她不想去看誰在做什麼。唯一的是她想走出去，等明天一切風平浪靜。

家裡很安靜。她把拖鞋遺留在房間裡，赤足地走出房間，拿起了球鞋，輕輕地，咔啦一聲，關上了門。

將近七點的夜晚，仍很熱鬧。她把頭髮收束在有帽子的運動外套裡。找尋停在巷子口邊的小車。她走得很快，一下子就找到了車，她發著抖把鑰匙插進了孔。

這一次她又想逃了，逃得遠遠的。昨夜的，是一場夢吧？就當一場夢，是一夜情罷。

她啟動了引擊，手機傳來了聲音，有人打了電話。是高利澤。

抱歉，抱歉。我覺得我把很多事情都弄砸了。她任它在寂靜的車廂中放聲大叫，淚流滿面，然後像風一樣，開出了巷子。不知道為什麼哭，不知道為什麼要傷心？但這時她覺得如果高利源說出來，昨夜他們做了什麼，她和前妻，有什麼差別？她也是個對他不忠心的人。

雖然她沒給他過什麼正面的答應，或承諾，但是卻間接地殺死了他。
高利源好嗎？好不好？他是不是可以依靠的男人？昨夜對他是什麼？像不像一夜情？

路上車子很多，她急著往曉莉的家裡跑，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轉，沒二十分鐘，她竟然在車陣中，迅速到了曉莉的家了。希望這時她不要放假，希望她在家，收留她這個無家可歸的人。

手機在十多通電話後不再發出煩人的聲音。她找到了一個停車位。匆匆忙忙地停了下來。頂著風，走到了大門口，按了曉莉家的門鈴。

等了十分鐘，還是沒人。她蹲在大門旁邊，在寒風中又跳又抖地。只恨她身上沒大衣，又穿了薄薄的襯衫，這下子肯定感冒！手機這時又在口袋裡響了。是一個莫名的電話。她接了。

『喂？』
『妳在哪裡？』是高利澤的聲音。口氣很忍讓。

楊華書不敢回應。頓了一下，『我在外面，有事。』
『妳回來，有事跟妳說。』
『我有事，過幾天才要回去。』
『算我求妳，好不好？我只是心急而已，我擔心妳，沒有生氣。』

曉莉從巷子口拎了二袋超市的東西走著回來。她看到曉莉，如釋大負。『我要掛了，我朋友來了！再見！』

『喂！有事情！』電話裡利澤大叫著。她把手機直接關掉，大叫，『曉莉！』
曉莉抬頭看到她，大叫著。『哎呀！冒失鬼，妳怎麼了。好冷，妳快進來。』華書主動幫她提了一袋。

進到屋子裡，華書已經抖到不行。自奉養身有方的曉莉，給她弄了一杯熱茶，再給她一件自己的外套。『妳怎沒多加一件外套，來也不打給我？如果我下星期出國怎麼辦？』
『妳又要去玩了喔？』她哭喪著臉。
『對啊！要不是休假排不好，不然今天我是在那裡曬太陽做日光浴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廚房裡把買回來的一個一個歸納好，一邊忙著，一邊唸她，『我看妳最近又在躲人了，是嗎？』

見她沒回，她又皺了眉，『怎麼你一天到晚的躲人啊？到底是什麼事？我跟妳說喔！如果不是好的男人，就一刀二斷，乾乾淨淨的，不要有什麼牽扯。如果是好的男人，就坐下來好好說，如果妳不愛，就跟他好好講。妳自己也輕鬆一點。如果他不放妳走，妳逼他娶妳好了！順便幫妳養妳的父母，妳覺得怎麼樣？』

『不可能的。』她雙手捧著熱茶。曲著身子在沙發裡面，她拿出手機，並且打開它。曉莉給她弄了個甜粥，端給了她。『喏，還沒吃吧？』
『嗯。謝謝。』她肚子是餓了。

『晚上要睡這裡嗎？』曉莉忙好了，在她前面坐下。沒一會兒，華書的手機又響了。這一會兒，是另一個莫名的電話。她猶豫著要不要接。

曉莉自己端了一碗甜粥，正要舉起湯匙。看著她失神落魄地呆望著又叫又抖的手機。『接呀！妳在想什麼。』

『喂？』她怯怯地應著。
『雪倫。』她眼眶一紅。
『雪倫，我在外面，妳要不要來見我？』他的聲音很滄茫。『我很想妳。我在房間裡，在想怎麼跟大哥說，妳卻自己走了。雪倫，妳出來一下，好嗎？我想見妳。我想抱抱妳。我很認真，我不是鬧著玩的。如果妳願意，我們可以去美國，好不好？去美國？我們可以在一起，生小孩？我們可以當面談！妳可以拒絕我，我也會接受。妳可不可以出來一下？我真的想看見妳。』

楊華書淚眼婆娑。她哽咽著說不出聲。他的聲音很迷人，在冬天中送來一點溫暖，像昨夜一樣，他把她圈起來，靠著她熟睡，她曾在黑暗中仔細端佯他的五官。

電話傳來快迅的嘟聲，沒一會兒便發出警告聲。他是用電話卡打給她，『雪倫，我沒有第二張電話卡。我在昨天吃飯的餐廳門口等妳，不見不散。』最後一聲嘟，活生生地切斷了通話。

曉莉遞給她一張面紙，放下空碗，自己離開了小客廳。

一個小時後，她來到了昨天的餐廳門口。他沒有點煙，站在那裡。看到她來了。他急忙向前迎來。
『雪倫！妳看起來很蒼白，妳的手很冷！』他抱住了她，像抱嬰孩一樣，抱著她，『跟我走！我們明天去結婚！』

『他知道了嗎？』
『他不知道。』接下來他深深地吻了她。在最後她還能清醒著，她看見高利澤在他背面出現。背著光，向他們走來。

心裡一驚。

接下來是什麼，她都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