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
將這些放在這裡
一個永不腐爛的地方


1個老人 掉光牙 不需要房子 不需要錢 沒有物質慾望 為什麼要照顧他們
100多隻的流浪狗 生猛的 野獸的 求生存 家庭 初生 死亡
死亡的河流 釋出暖流靜靜伸出手將他們擁入懷中

食物 這裡有大量的食物 腐爛的 惡臭的食物 不過 老人用他一雙辨不出五官的手 挖出一堆肥漬的豬肉 人類萬惡的臭源四溢 扔了出去 狗兒接住 一堆狗兒衝過來祈求著 希望明天還有似這樣的食物 長相華麗的蒼蠅 在一旁虎視著
如果沒了食物
該怎麼辦
如果老人死去
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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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遇見這塊在城市邊陲的土地，是在今年春末，和阿飛一起去為他的片子勘景，在阿飛的劇本中，他需要一條斷了的橋，讓片子裡頭一對正值青春時代的少年，越不去，它，倒不是斷裂的橋，而是一條在都市計劃中被規劃為終點的橋段，不過，是就這麼斷裂了，在依然延伸出去的骨幹上，錯愕的終止，在過去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以及一條河流。也就是在那天，一個晴朗的天氣，我們不像阿飛片子裡頭的主角懸在橋上，上不去也下不來，只是等，現實故事裡頭我和阿飛是知道出口的，於是我們輕易的騎了車，回過頭，從計劃中的交流道滑了下來，不過，不在計劃裡頭的是，就在一切進行的很順利時，我們被一大群狗的狂吠聲嚇住了，哪裡來得一群狗？然後，就在尚有車輛行駛的高速公路邊，一些些狗兒在交流道上跑上跑下，我們好奇的將車停下，接著一陣惡臭撲鼻，然後，高速公路在左側，數十隻的狗兒卓立在橋下的河岸，一大片的腐爛食物之上，人類選購的塑膠袋，藍藍紅紅，顏色鮮豔極了，腐爛的味道也像這些顏色一樣色彩明確，他們就著立在這些穢物之上，有的找尋食物，有的累的睡著了，有的警覺的觀察我們，有的在一旁仍對著我們怒吼，絕大部分的，是衝過來把我們哄的高高在上，當我們是天皇，用惹人憐愛的眼神乞討食物，像絕大多數街邊的流浪狗一樣，只是，絕大多數的時間，我們任由他們繼續流浪，直到有一天在也不出現在我們眼前，其實，他們是死了，或是，旅人狗兒帶給他們一個好消息，說在這樣一個城市的邊陲，有這樣一個天堂，不必擔心人們的自殺式開車攻擊，也不用擔心過的不快樂，不過，那都是我的幻想，其實他們是死了，他們是將死的了。

決定去拍他們，其實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堅強的出現，一隻非常乖巧的狗兒，老坐在便利商店口等他的主人帶他回家，等到有一天，他自己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幻想後，他就離開了，我想，他是知道這兒，才股足勇氣來了，但是，這裡沒有堅強的身影，卻有更多個堅強，在這裡活著，他們住在二仁溪邊，一條被我們荼毒五十幾年的河流，是黑色的，正黑色，減法混合後的不透明黑色，河流的左岸工廠林立，河的右岸則住著他們，我知道，其實有一個拾荒老伯伯也和他們一起住，在第一次的相遇我也見到了他，他毫不掩飾地在距離我不到十呎的地方，從餿水桶裡取出食物，一個瓜類，大口的吸允起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伯伯掉光了牙。

其實，我花了很久時間整理關於拍攝他們的思緒，我不敢拍紀錄片，因為，我害怕我和大家的關係是利益，我怕我會傷害他們，我怕攝影機會傷害他們，因為，一但拿起機器，將有更多的問題需要面對，我尤其害怕，他們在我面前一個一個死去，因為我的出現，因為我的影像證據，有一陣子，我變的非常極端，我甚至開始憎恨人類，看到一些不知道不關心週遭的人，我便會破口大罵他們，我拿了一條繩索，將自己綑綁起來，並且將要勒斃自己，在拿起攝影機前，我的思緒已經變的不完整，我怎麼能夠繼續？面對一些人，我提出我的觀點，我說：不管我們住在哪裡，我們在生活中所做的一些細微決定，終將影響與我們一起生活在這個環境裡的一切生物，這樣巨大的累積被我們視而不見。阿飛告訴我，無論我要不要繼續著個拍攝計劃，我都已陷在泥淖裡頭出不來。大約過了一個月，我將工作辭去，和阿飛說，我們去看狗兒們吧。
現在，在回過頭來看幾個月前的我，的確非常迷茫，確實的說，其實是不相信自己，對自己沒有自信，非常膽怯懦弱，反而什麼是也做不了，其實是那一天，我突然發覺，無論我有沒有和他們成為朋友，無論我有沒有與他們共處，無論我有沒有將這段生命記憶壓印在影帶上，河流、伯伯、狗兒及一些流浪動物，包括我自己，所有的一切，生命終將繼續下去，永遠不會停止。

在河流之上阿，生命就這樣流逝。
生命的延續阿，正是時間的記號。



其實前頭得一些文章
是我在拍攝之初寫的


瑪姬小姐2003/9/24
圖片攝於二仁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