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2-21 16:43:00*

曼巴婚禮

「聽說他要結婚了,妳還會難過嗎?如果我再告訴妳,新娘就是妳的好朋友,妳會有什麼反應?」
妳告訴我的時候,柔和沉靜的臉龐,仍藏不住一絲落寞。妳說另一位我們的好友激動地這麼問妳時,妳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妳只是笑一笑;但是,在我面前,當妳再重複一次這令妳驚訝的問題後,妳終於流出禁忍很久的眼淚。
可是此刻咖啡館玻璃窗外的陽光兀自明亮耀眼、樓房依然參差層疊,一點也不能體會妳的傷心苦楚,行行色色的人群和來來往往的車輛也自顧自地趕赴各自的目的地。
良久,我只聽見妳滴進咖啡杯撞擊到咖啡表面的眼淚發出喟嘆,妳喚來服務生,說要換成卡布奇諾,妳漠然地說:「今天不適合喝曼巴。」

「其實妳早知道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
「是啊。」
「那妳還想不開嗎?還要鑽牛角尖嗎?」
「…」
「只是還是會有一點捨不得罷了。」

兩年多前,妳滿面春風地跟我說妳談戀愛了。妳說他是妳不同部門的同事;說他很疼妳;說他大了妳十五歲,但是妳一點都不介意…。我還記得當時的妳頰光動人,我也為妳喜悅著。
可是,事實真如妳所想的嗎?
他偶爾也跟其他女同事示好;我卻看見妳對他溫柔體貼細心呵護;他對妳慢慢降低熱情並漸行漸遠;我卻看見妳在夜裏等待,還倔強地從不掉一滴淚…。
請原諒我沒告訴妳,我曾私下找過他聊一聊妳跟他的感情,因為我不捨得看見妳聽我重述他說的─我只當她是妹妹─之後那悲傷的表情,可是我錯了,我當初應該坦白告訴妳。
這兩年,妳走得辛苦,妳曾問過他,他也終於坦白跟妳說了,只是死心眼的妳,還是一味地付出、討好,妳以為耐心、乖巧地等待,終能等到他回頭接受妳,妳連等待中的酸楚、苦澀與眼淚都一個人吞下,連面對我都不曾訴苦。
「妳只要抽空來看我,或跟我聯絡約我喝茶,就算是陪我囉。」妳對人總是貼心到令人心疼。
從希望走到淡忘,我心疼妳花費多少心血、時間去沖淡、放下這一切,臨盡之時,竟聽說他要結婚了,新娘正是我們的好朋友。乍聞喜訊,連我都不禁茫然,妳知道他跟她在交往嗎?他跟她竟然要結婚了!妳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我擔心妳漸漸平靜的心又會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我還記得他最喜歡的顏色是天空藍,昨天我把要送他的圍巾打好了,連同要送他的燒陶罐都當成結婚賀禮吧。」我看過那隻陶罐,妳親手做的,還刻了「永保安康」四個字。
「適合嗎?新娘會不會不高興?」
「…那我自己留作紀念吧。對了,妳的圍巾不是不小心弄丟了?我就把它當作送妳的生日禮物好嗎?希望妳不嫌棄。妳的生日快到了,在月底嘛。」妳笑著看我。
「好啊,謝謝妳。」妳一針一針織出的美麗、細密,是不能送出的真心與深情,如今只能拿來溫暖我同妳一樣單薄的身子。保暖了友情,而非愛情。
好一陣子,我們都沉默不語,都沉浸在各自私密的思考、想像裏。

冬天天黑得快,剛過六點,天色已經跟下午的光燦差別甚大。咖啡冷了。我還在思忖該給妳怎樣的安慰才適當。
「走吧,天晚了,再晚就會更冷了。」
我驚訝並納悶著妳的話語及神情。
「我已經好多了,早就知道可能還是得不到他,所以心情倒沒難過到忘了生命中還有其他重要的。眼淚流過就好了,妳不必說,我懂。」

走出咖啡館,我們一起去吃晚飯,之後,我又送妳回家,說要多陪妳一段。妳說著對最近看過的幾本書的感想、說新上映的電影、說生活中一些瑣碎事、說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小喜小悲。不知不覺就到妳家樓下大門了,開門進入轉身關門時,妳又對我笑一笑:「謝謝妳陪我,這段日子還好有妳,也謝謝妳說不出口的苦心,更謝謝妳成全、包容我,我知道妳也愛他。」我們微笑道別後,妳輕輕關上門上樓,而我也轉身離開,但腳步卻有些遲緩,刺骨的冷風灌進脖子裏,把心都凍結了。

2004/2/12/02:26 完稿
2004/2/12/12:44 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