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6.15

我經常在大樓的中庭看見他。
他和他有如日本少女寫真女星洋娃娃般的女友經常同進同出，
我一眼就看出他很不同。

在這忙碌的城市，無人有暇駐足，
我們總是錯身著，留下的不外是一片手臂、
半邊側影、或是種種飄盪在空氣裡不清晰的聲音，
因此在我的意識裡，
僅僅存在著「哦，好一對搭襯的年輕情侶」這樣微薄的想法與評價罷了。



那天我看見他在餵一隻流浪貓，剛好手上有一袋肉食，
經過便順手交到他手中，他抬頭與我四目相對，
露出了一張很精緻的臉。
你不能說誰不是外貿協會的會員，就如我是一個面龐清秀乾淨的女子，
在無意中注意的對象也無非不含有那樣的成分，
尤其是那樣氣質中性，卻搭襯著美好的友善笑容，
在那一瞬間，沒有第二選擇，我打從自己的內在回以不輕易真正給予的笑意。


我用了幾分鐘來懷念這個笑意，而後準備遺忘，
但這個時候，地震來了。
地震後大停電，聽見許多從遙遠地方傳來的尖叫，
我翻開四周散亂的雜物找尋出口，
在黑暗中有一處光亮，這個時候感覺手臂用力地被撞擊了一下，
他的臉隨著那道微薄的光線跌進我的視線。


這不是遲疑的時間，他抓住了我的手臂，
然後地板開始傾頹，我們掉進了一個充滿鏡子的房間。
鏡子，鏡子，四面都是鏡子，通體光明，
我看見自己的身體化成好幾個部分，
在無聲的鏡影裡流轉分裂、重組又分開，
在強烈震動中四周的鏡子開始紛紛出現鮮明的裂痕，
我看見自己在剖開的心映在每一面鏡子裡。

「真巧，這麼一場地震…」
「我還以為是夢。就這樣漂浮起來的感覺真是微妙。
我想我們應該已經認識了好久好久…」

「你瞧，你剖開來的心，我彷彿還可以摸到，是溫熱的，
讓我忍不住想到熱騰騰的雞湯。」
「如果我們還能活著出去，或許我可以燉給你吃。」

「我想起你那天餵貓，那個眼睛，我很懷念。」
「那不就在你面前呢，你瞧，人一點也不孤單，
因為我也記得，很清楚地高興這一件事。」


達達達答，每一片鏡子都印著我跟他，
這麼完美，不近人情的世界。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自己的房門，
牆壁完好，物品羅列整齊，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走下中庭，看見他與他日本寫真女星般的洋娃娃女友談笑著走進旋轉門，
我們緩慢而冷淡地擦身而過，而且不消片刻便遺忘了。

今天仍舊是個好天。